以往阿寧怕他累壞身子,都會來催他回去,今日竟沒來,他有些不高興。

張洪瞭然,之前和寧姑娘拌了嘴,這是等她來哄他回去,便想著話說和,“想必寧姑娘有些事耽擱了。”

說完就見越儕臉色陰雲密佈了起來,心道說錯話了,又要壞事了,便給他添了著茶,立馬退了出去。

袁傑已喂完猞猁,正抱劍立在門外,張洪上前低聲,“去叫寧姑娘把陛下請回去。”

“是。”

陵揚宮偏殿,宮寧與綠萼搓著香,整整搓了三大竹筒,綠萼手都麻了,有些抱怨道:“寧姐姐,咱們都弄了這麼多了,差不多了吧。”

宮寧看了看,確實挺多,只是……她搖了搖頭,手下動作沒停,“還差的遠呢,你累了就先把這些收著吧,餘下的我自己做。”

“那姐姐要做多少?”綠萼將做好的盤香一個個放進紫檀木筒中,不解問:“日後有時間再慢慢做唄?”

“嗯……”宮寧思忖了片刻,“能做多少算多少吧,許是用不了多久,我便要出宮了,陛下習慣了用這種香,儘量多做些,待會我把方子給你,你記得我不在時,勤快做些。”

“姐姐既不放心陛下,為何還要出宮?”

手中的香被一雙葇荑蔥指捻成長長一條,又盤成一圈一圈,宮寧笑了笑,“哪有宮女大了不出宮嫁人的?你若都學會了,把陛下侍奉好,我便也寬心了。”

“嫁人?”綠萼錯愕的看向宮寧,“這世間還有男子比的過陛下?”

她滿目崇拜,掰著手指,“論樣貌論身段,論地位論權勢,是萬萬再沒有比咱們陛下更完美的人兒了。”

陛下丰神俊朗,郎冠獨絕,聽聞還對寧姐姐情有獨鍾,萬事皆依她。

這種痴情帝王愛,不知讓多少人豔羨,寧姐姐竟不懂把握,還要嫁旁人?

宮寧手下微頓,真是汝之甘飴,吾之砒霜。

她看向綠萼,知她這些時日也看到了不少,便不藏著掖著。

“陛下雖待我極好,但他到底是一國之主,日後必定三宮六院,帝王心難測,所有的愛意終不過幾時罷了,古往今來,無一例外。”

“在宮中,要知道自己的分量,貪圖不屬於自己的,只會因此喪了命。”

她笑了笑,摸了摸小丫頭的頭,“所以,像我們這種人,就安心熬到出宮,尋一尋常人家成親,平淡安穩過完這一生就好。”

剛入宮的小宮女,總會對皇宮的紅牆琉璃瓦產生無限的幻想,可等到她們過兩年就知道,什麼叫異想天開。

綠萼癟了癟嘴,似乎有些失望,淺淺應了句“哦。”

宮寧知她沒聽進去,無奈斂下了眼瞼。

倏然她手一頓,想到了什麼,便道:“你把這些收拾好早些休憩吧。”

說罷便出了殿門,往小廚房去,又進了正殿才出了庭院。

越儕在南書房枯坐了幾個時辰不見宮寧來,煩躁極了,一時袁傑來回卻說偏殿滅了燭火,想必寧姑娘已休息了,氣的他臉色鐵青。

沒法,他只好自己氣哼哼的回了乾清殿,整張臉陰沉的要命,張洪在一旁侍奉著,大氣都不敢喘。

他都五十多了,還要這般提心吊膽,寧姑娘可真是害慘他了。

剛想說什麼平息聖怒,瞥見桌上放著個粉青釉凸蓮瓣花口碗。

走近一看裡面是火腿鮮筍湯,還冒著熱騰騰的氣,鮮香撲鼻。

他立馬端起,呈到鬧脾氣的小皇帝面前,賠笑道:“要不說,還是寧姑娘懂您,這麼晚了怕您餓著,特意給您做的鮮筍湯,主子快嚐嚐,還熱乎的呢。”

一聽張洪這般說,又見那湯熬的奶白濃郁,越儕還真有點餓了,忍不住就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