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姣回過神來,看著少年亮晶晶的眼睛變得有些黯淡無光,張了張嘴,終究是沒能說出要除之以防後患的話——

畢竟也是自己養了快四年的崽子,說捨得殺那不可能的。

她的心又不是鐵做的。

現在的少年仍是長安,心性純良,並非奸佞之輩趙高。

既然她能改變李牧的命運,那麼趙高,不對,長安的命運應該也可以。

念及此,雲姣看向趙高:“那個……長安啊,你會做五好青年的對吧。”

趙高見到雲姣搭理自己,暗戳戳鬆了口氣,雖然不理解雲姣口中的五好青年是什麼意思,但仍舊乖巧一笑,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雲姣:“長安一定不會惹阿姊生氣的,阿姊不要不理我。”

雲姣也鬆了口氣。

有機會,有機會。

只要養的根正苗紅,長安就不會霍霍老祖宗一手打下的江山了。

入夜,雲姣坐在長廊下,望著月亮發呆。

她已經來到這裡快要四年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穿越回去。

回去以後,會像爛柯人般半百過去,親人都不在,還是黃粱一夢……

片刻後,雲姣嘆出一口冗長的氣,拿出一杆笛子,垂眸撫了撫,隨後閉目吹奏——

她本不會吹奏笛子,是扶蘇和甘羅教她的。

嬴政的寢殿就在雲姣隔壁,聽到那笛聲,批閱奏摺的手頓了頓,片刻後起身,走到長廊下,朝著笛聲尋覓而去。

他慢慢停在一面高牆下。

高牆對面,笛聲悠揚,但仔細聽去,似乎又帶著幾絲寂然。

姣姣想家了。

旁邊,趙高也聽到了笛聲,正準備歇息的他躊躇了片刻,拿起一件薄氅,推開門朝外走去,不多時便看到了坐在長廊下的雲姣。

月光下,雲姣一襲月牙曲裾長裙,整個人都看上去柔和的不行,彷彿是裹著一層雲霧般。

趙高的目光一下子溫柔下來,正要走上前,卻忽然被一把沒出鞘的劍攔了下來。

他愣了愣,下意識看向旁邊。

阿霄不知道幾時出現在趙高身側,面色淡淡:“止步。”

認出此人乃是嬴政的貼身侍衛,趙高心頭一動,又忍不住看向那邊。

隨後便看到嬴政解下身上外袍,走過去動作輕輕地披在了雲姣肩膀上,盤膝坐在了她的旁邊。

趙高握著薄氅的手不自覺攥緊了一些,片刻後桃花眼底一片黯淡,默默轉頭離開。

雲姣吹完一曲,感覺到肩膀上落下什麼東西,慢吞吞睜開眼睛,看到來人:“大王?”

嬴政頷首,目光滑過她腰間那塊顏色比之前寡淡了一些的雙魚玉佩,復又落在雲姣面上:“姣姣心情不好?”

“其實是……那麼久未歸家,我有些想念親人了啦。”雲姣攥著笛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意料之中的回答。

嬴政伸手撫了撫雲姣的頭髮:“給姣姣唱首歌吧。”

雲姣頓時目光一亮。

【哎,老祖宗要給我唱歌!】

【我還沒聽過呢!】

【誒嘿嘿嘿!】

嬴政清了清嗓子,輕輕哼起來——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夕何日夕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古老的語言和音律輕輕飄進耳畔,低低沉沉的聲音,像是月間拂開清泉上那霧氣的一抹風,一下子闖進了雲姣心裡的原野。

風在原野上馳騁飛揚,像脫韁的雪龍駒,迎著那條高高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