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中點了數盞明燈,小內監守在外殿之中,不時進來給我添一壺茶。點一支香。
我攏了攏肩頭的披風,始終不肯停下手裡那隻作畫的筆。
今日惠州州府送來了一批宣紙並兩套墨寶。
這個紙好,留墨極深,卻不暈染,恰好適合用來畫人像。
我研了墨,又調了幾個花色,點點藍,般般綠,淺淺黃,猩猩紅的放在桌案上。
我不知焦鴻銘當初畫我時是什麼心情。
但此刻我心裡,卻很是寧靜。
月餘前那場大火,並沒有將太傅府燒化燒燬。
那夜雪太大,火勢不過燃了一陣子,就被融化的雪水滋滅了。
隔日我同小六小七在一間客棧裡醒來,小六陪在我身邊,同我說了許多話。
多的我不記得,只記得她說太傅為我扶棺時,神情枯槁,失魂落魄。
我打發了小六小七回靈山去,卻不想小六又說仵星星已經遣散了靈山眾人,而今的靈山已經半空,只有幾位不願意離開靈山的老藥師,想要守住山頂的那片藥田。
我聞言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些銀票來,只說這些藥師若還在,那我便一直養著他們,直到他們終老歸西。
那日我回宮之時,落雪還是未停,一夜大雪過後,腳踩在雪地裡,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腕。
年初一的日子,有幾個幼童已經在街上放起了爆竹,這幾個小孩兒各自扎著小髻,穿著紅彤彤的新襖。
爆竹一響,他們便捂耳朵的捂耳朵,亂跑的亂跑。
我懷中抱著焦鴻銘的畫,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回了宮中。
臨近宮門回望時,卻發現我一路走來的地方,百姓早已密集起來。
眾人各自拜年問好,一些演廟會的小戲子江湖人,也都揹著自家花花綠綠的行頭,開始往坊市中的廟會街遊走。
我看著這些往來的百姓,心裡生出一股溫熱的痛意。
風雪太大,漸漸吹麻了我的半張臉,我抬手搓了搓臉喃喃道。
“煜崢,這便是你忠的社稷,也是我求的安穩,如今你走了。我到底還得挑一挑這個擔子”
話未說完,一片雪花就落進了我眼裡。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下去。
我笑著擦了一把淚。
只想,罷了罷了,但送完了這江山一程,我再來送你吧。
......
宮中的日子仍是無趣的,不比我在靈山之上那號野趣橫生的過法。
許是看我無聊, 內務府便換著花樣的給我送來了許多玩物。
每日上完朝後,我便縮在太極殿裡一邊畫畫,一邊同這些小玩物逗悶子。
這些玩物裡,有隻黑頭青背的大烏龜,還有兩隻咿呀學語的白頭鸚鵡。
最後這內務府總管,又不知從哪裡買來一隻雪白雪白的矮腳獅子狗,都齊齊擱在了太極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