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焦鴻銘留下的那些畫卷回了宮中。

一個除夕過去,宮中沒有絲毫改變,宮娥內監們過完了年,便又各歸其位,灑掃當值。

十五元宵一過,所有官員便要開始上朝,我照例還是要坐在金鑾殿上,聽著文武百官報上來的諸多雜事,有問有答的,樁樁件件的,去理順這一朝國政。

蔣明英回來時,只說回疆風雪之災已解,災民也已全部遷送至甘州一帶。

我坐在龍椅之上,略翻了翻他送上來的賑災細項,只道:“辦的不錯”

蔣明英拱手下拜:“微臣惶恐,此皆分內而已”

我不再理他,只望著大殿之外寂寞枯槁的冬日景色,輕聲道:“元宵一過,開春就在眼前,柳侍郎,煩你帶著戶部的一干小吏,呈一臺扶持春種的賬目上來,等開了春,國境之內由南極北,便都按這臺賬目派遣銀錢,著手補貼農戶吧”

戶部侍郎抬著玉板道:“微臣遵旨,只是不知這補貼的錢款,是從何處起撥?”

我笑,側頭看向秦相,這麼多年來,這位相爺仍是留著兩撇老鼠鬍子,諂媚的望著我笑。

我都死了兩回了,這廝卻始終在朝堂上屹立不倒。

嘖,也是個本事。

我清了清嗓子,對著他道,

“都說為君者勤政愛民,便視為一代聖君,朕不敢自視為聖君,是以便只敢承下這勤政二字,至於這愛民麼,朕常聽朝中諸愛卿議論,說秦相向來是愛民如親,慈悲為懷,是以這筆補貼春種的款子,便從秦相府上出吧”

秦祿安聞言,略有尷尬的一笑,再看我戲謔的神情後,他便破釜沉舟般咬了咬牙,認栽道。

“陛下如此施恩,實是臣的福報......”

我笑:“愛卿高義”

蔣明英站在一旁不說話,直至下朝後,他才略拖了拖腳步,去了金鑾店旁的小偏殿裡,候著我問話。

進偏殿時,我扯開領口的盤扣打了個哈欠,見他獨自對著書案站著,便又擺了擺手,叫他坐下說話。

待我和蔣明英都坐定後,我便又開口道:“此次受災的回疆百姓,死傷多少?”

蔣明聞言又立即站了起來,拱手道:“六百人餘”

我仰頭嘆了聲氣:“也是可憐”末了又道:“秦祿安這幾年同回疆邊境那幾個小國往來的生意中,拿了多少?”

蔣明引似是沒想到我會如此相問,卻也還是據實答道:“約摸十萬之數”

“金子銀子?”

“銀子”

我點點頭:“哦,這樣啊,也算他還有個懼怕,這樣,今年春種補貼農戶的錢要從他府上支,你先去給柳侍郎透透風,讓他把此次的賬目往八十萬兩以上報,屆時秦祿安見了這摺子,若說自已拿不出來錢,你只告訴他一句話,他這頭兒拿不出來,朕自然會想辦法貼補他,但這個貼補的法子,是抄一個肥官的家,還是從國庫裡挪移,朕還沒有想的太清楚,你便讓他替朕好好的想一想”

蔣明英拱著手,有些錯愕的的看著我,許久後才道:“陛下如何得知秦相貪墨?”

我笑:“朕打十八歲就坐上龍椅了,朕跟這幫人口蜜腹劍的時候,你只怕連字都還沒認全呢,你退下吧,朕乏了”

蔣明英低頭,有些執拗的問。

“那陛下何不除了秦相?”

我挑眉:“除了他容易,可日後朕要是想從邊疆小國敲幾許銀兩出來,這個髒活兒卻叫誰去幹呢?你嗎?你有這個手段嗎?”

蔣明英用離去之時,神情有些恍惚。

我揹著手從書案之後站了起來,又靠在門廊上,略看了看風景。

......

又過一月,晚來夜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