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才芽,梨花未雨,柳絮輕微。早春冰雪初融,泥土踩上去還能聽見細微的水聲。

冬日裡沉重的過往似乎隨著積雪消融一併淡去,就像亙古不變的天空,無論是雁過風起,都無法留下一絲痕跡。

遠處的隱約傳來躁動之聲,我轉身問昭兒:“今兒是什麼日子?”

“四月初八,佛誕日。”

一聽那三字,嘴裡立刻翻湧起帶著草藥香的甜味。

她抻著頭不時往屋外瞅,不住喃喃道:“都兩個時辰了,還沒好麼?”後乾脆急得直繞圈,“不會出什麼岔子吧?”

我被繞得頭暈,拉她坐下:“不會的。”

“為何?”她不解。

“我說不會就不會。”

元符三年難得的是風平浪靜的一年。哲宗因兒女相繼暴病,身體每況愈下。在一個多月前崩逝,年僅二十五歲。

之後繼承皇位的是哲宗之弟趙佶,聽說是個文青,精通書畫書法。他雖也啟用新法,但出於對皇太后向氏的感激之情,以及倉促入繼不得不平衡各方勢力,徽宗一改從前對舊黨的嚴苛,欲持中正公允的態度,以消弭黨派之爭。

被貶謫出朝的舊黨紛紛獲得赦免,逐漸被重新起用。另一方面,朝中當政的新黨也繼續保留官職。只有宰相章惇因當年支援簡王、申王,極力反對端王趙佶繼位,而被罷黜,蔡京也被罷官。如今的宰相,是新舊黨人都能夠接受的韓忠彥。

就這樣,新舊黨之間的關係達到了微妙的平衡,這是自神宗變法以來從未有過的和睦場面。

李格非本就未深入參與黨爭,徽宗即位後,已官至禮部員外郎,提點京東刑獄。而趙挺之雖為新黨成員,也一直採取明哲保身之策,未參與對舊黨的落井下石。

門當戶對,同鄉之誼,兒女未婚,結親似乎也順理成章。今日雖是正式相看,其實在之前兩家早已見過幾次,也互送繳簷紅、回魚箸,將這事兒敲定了。

可即便如今新舊黨關係緩和,李、趙二人也非黨派核心人物,這卻並不意味著他們能肆無忌憚地行事。

趙挺之牽連進“烏蓋亭詩案”,被貶徐州通判,李格非也曾因拒編元祐諸臣章疏,被外放為廣信君通判。幾十年間樓起樓塌,起落無定,即便是邊緣觀望,也很難完全獨善其身。

他們趁著這個機會結親,也是怕前途莫測,要給自已的家族留一條後路。尤其是李格非,此時李清照十七歲,他的小兒子李迒也才十四。

問題又來了,這兩家政治立場至少看起來相悖,結秦晉之好,在外人看來,恐有結黨營私之嫌。就如前朝在牛李之爭中沉浮的李商隱,若不妥善處置,將會連累整個家族。

所以,一個由頭顯得尤為重要。

不過這根本難不倒趙挺之,他浸潤官場多年,對人心看得頗為透徹。他想出的這個法子,就是自編自導一齣戲。既可以不落人話柄,又放低自家身段,給親家公送一份體面。而這出戏中,唯一受傷的人便是趙明誠。

流言先是在市井之內傳開,只半天時間,就傳到了內闈。

“三叔,你真的做了那樣的夢?”

趙明誠剛從太學回來,就被堵在門口,連走路都磕磕絆絆的趙芷蘅也來湊熱鬧。

“什麼夢?”此刻他還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一頭霧水看向我們。

“就是,就是‘詞女之夫’啊!”趙蕙蘅手舞足蹈說道。

“相傳”,某日趙挺之第三子趙明誠晝眠,夢中讀一古書,醒後唯記得十二字:言與司合,安上已脫,芝芙草拔。其父不解,苦思三日,大悟:“言與司合,乃詞字也;安上已脫,乃女字也;芝芙去頭,乃之夫二字也。”原來趙明誠想找的夫人,是一位詞女!

就很特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