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碧城隱隱（4） (第2/3頁)

眼看來者不善，我搶著解釋道。

他眉骨高聳，目光如巡視獵物的禿鷲在我們臉上來回逡巡。最終默默點頭，又瞟了一眼腳下，道：“井邊溼滑，還是我來吧。”

接著不由分說打了滿滿兩桶清水放在我腳邊，又用那雙眼緊盯著我們，大概是送客之意。

我連忙提上木桶離開，剛走出幾步，阿均追了上來，默不作聲從我手裡搶過桶去，跟著我們往謁舍走去。

“那是你父親？”我問。

他嘴裡含著糖，半邊腮幫子鼓起，含混不清道：“阿孃在休息，爹爹不想阿孃被打擾。”

到了謁舍，他一放下桶就咚咚咚跑遠了。

收拾妥當後天已經黑了，沒有燭火，帳篷如同一張黑洞洞的嘴。

李擢很自覺地將床鋪拖到門口，重重躺倒，道：“我來守夜。”

我躺在硬梆梆的木板上，剛合上眼就聽見他說：“久未回京，一切可還安好？”

“都好。只是從兄從嫂新婚就面臨分別，還是因為那樣的事，實在令人唏噓。”

“…...”

我看著黑洞洞的篷頂，感慨道：“不知我家人此刻是否安好，我久久未歸，她們不知該有多擔心。”

黑暗中傳來一聲輕嘆：“直到現在你都沒問我過得如何，枉我一直掛念著你。”

“…...那你過得如何？”

“晚了！”他輕哼一聲，背過身去，過了一會又轉了過來，“睡不著，你給我講個軼聞。”

“你確定要聽？”

“講吧。”他將雙手枕在腦後，“洗耳恭聽。”

“那就講一個助助眠吧。”我清了清嗓子，“…...從前有一書生，與新婚妻子恩愛和睦，可她突發惡疾命不久矣。書生訪遍名醫也無濟於事。某日他在祖傳古籍中找到了一個法子：將人封在槐木棺中，於極陰之時葬於極陰之處，便可騙過鬼差，重獲得陽壽。”

“俗不可耐。”他嗤之以鼻，“不就是武帝之事的翻版嗎？”

我沒搭理他，繼續往下說：“書生按照書中所寫，備好了棺槨，白蠟，符水，在午夜將妻子埋在四陰之地。剛入土一刻，棺蓋便劇烈震動，似乎有什麼要從地裡破土而出。”

“片刻後異象歸於平靜，書生連忙刨土開棺，見妻子容色已然恢復康健。書生大喜，二人攜手而歸，經此一難更加情篤…...”

我故意頓了頓：“可唯有一事稍顯古怪，那就是其妻一顰一笑不似從前鮮活，不愛洗澡，卻喜薰香，屋內煙霧繚繞，幾乎無法視物。書生某日沉妻子熟睡，將她抱到泡了菖蒲的藥水中。哪料她剛沾水就開始猛烈抽搐，然後便沒了動靜。書生連忙找來醫師，一進浴室，臭味撲鼻，那浴桶之中哪兒是活人，分明是一具潰爛不成形的屍首。”

“至於這些日子朝夕相處之人，是在地底的時候被妖怪附了身，還是在被封入棺木後就已經被悶死，是那書生心魔作祟將其視如生者，就不得而知了。”

故事講完，那邊久久無聲，我撐起身一看，李擢直挺挺躺在床板上，面不改色道：“你以為這樣就能嚇到我？”

“噓。”我壓低聲音，“門簾縫裡好像有人。”

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立馬又反應過來，怒視著我。

我在床上笑得快岔氣：“還要聽嗎？”又道：“縮被子也沒用，女鬼會鑽被窩的，就從你腳那頭開始…..”

他背過身用手臂將雙耳包得嚴嚴實實，我叫了幾聲沒反應，以為他生氣了，便也躺下閉上眼。

過了一會兒，身旁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撐起身一看，李擢不知何時將床鋪從門口拖到了我的床邊。

“不守夜了？”我問。

他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