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碧城隱隱（4） (第1/3頁)

震後馬匹成了搶手貨，就算出高價也買不到。無奈我們只能步行朝仇樓鎮行去。暴雨之後立馬又是烈日，我的腳板心都磨冒煙了，還是沒見到半點城鎮的影子。

恰逢一隊身著鐵甲紅衣的廂軍，押送載滿物資糧草的馬車疾馳而過。我們攔住為首之人，幾乎是將周身的值錢物品捋了個精光，他才同意順路捎帶我們一程。渾身骨頭都快被顛散架，終於趕在天黑前到達了仇樓鎮。

鎮的規模並不大，應該是從村落草市聚集而成。一身著青衣黑裙的中年男人早已候在一旁，見到車隊一邊殷勤地迎了上來，一邊示意身旁年輕男子奉上茶水。

那首領一擺手止住了他的客套話，命令兩三個人將車上的糧食往下搬。

中年男子帶人清點過後，面露難色：“鎮上有民三百戶，其中七歲以上男子佔六成，按例怎麼也該有一百五十石，可這，這…...”

“只有這麼多。”那人眼睛一斜，“不夠就自已去社倉借。”

“可是…...”

“行了，現下哪出糧不緊著？而且不是免了一年賦稅嗎？莫要得寸進尺！”他翻身上馬，馬蹄掀起黃沙陣陣。

“肯定被蔡京給貪了。”李擢跟我咬耳朵。

我心虛轉開目光，趙挺之與蔡京並相，估計也從中獲利不少。而我吃著趙家米，指不定哪一粒就是從民脂民膏中盤剝而來。照這麼看，那人要殺我也算情有可原。

男子望著飛沙走石緘默不語，跟在他身後的人們皆面露悲慼，人群中時不時傳來忽高忽低的的罵聲。

“先搬去糧倉吧。”他艱難轉身，這才注意到我和李擢。

一路跋涉，汗水溼了乾乾了溼，跟泥漿混合成一言難盡的顏色，灰頭土臉雌雄莫辨。

李擢向他說明來意，他打量了許久才認出，躬身致歉道：“眼下正逢天災，路毀房塌，田地更是被積水倒灌。難得有朋遠道而來，在下卻不能盡地主之誼，請李公子勿要怪罪。”

“怎會。”李擢也向他躬身作揖，“晚輩回京途中受困，車馬皆失，幸得崔里長收留才不至於風餐露宿，已是感激不盡。”

崔里長轉向身後少年：“子升，送貴客去謁舍。”

名叫子升的年輕人領了命帶著我們朝鎮裡行去。仇樓鎮地勢平緩，房屋大都低矮，雖有損毀，好在人員傷亡較少。一路走一路可見形形色色的鎮民，或坐在田埂上露迷茫，或是在廢墟中翻翻找找。

崔子升聽我們講述那夜遭遇時，神情卻無太多吃驚。

“田產被奪，還要繳納苛捐雜稅，不去搶也只有死路一條。”他苦笑，“二位郎君長住汴梁，自然不知。”

所謂的客舍其實是用青氈搭的四角攢尖式幄帳，內裡放置用木板搭起的簡易床榻，一高一矮正好兩張。

崔子升指著十來步開外一處半倒塌的磚房道：“那是老徐的住處。你們若想要清水，回去他家院子那口井裡打。”

井周用石塊壘了半人高，石縫裡綠苔橫生，頗有貞子故居的感覺。我正抻頭往裡張望，突然，水面上映出一張蒼白的臉。

我猛地回身，原來是個衣著襤褸的男孩。他站在我身後，也學著我的模樣朝井中張望。

“你是誰？”我心有餘悸地問道。

“我叫阿均。”他脆生生答道，“這是我家的井，不過你也可以用。”

“多謝。”

李擢撿起兩個木桶開始取水，那小男孩依舊眼巴巴盯著我。我摸遍全身，正好剩了一塊糖，便遞給他。

他如獲至寶地將糖果捧在胸口，面容也不似剛才那般陰森森。正在這時，一個身穿抹布短衣短褲，黝黑壯實的男人氣勢洶洶地朝這邊跑過來。

“我們來借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