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關起門來,自有主張。”

他話鋒陡然一轉,語氣變得意味深長,“只是,朕聽聞,那位坐鎮大華九州的梁王,平生最恨之事,莫過於遭人背棄。此番他遣楊炯率螭吻營渡海而來,雷霆之怒,已昭然若揭。攝政公啊……”

天皇的聲音拖長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刺向藤原道長心底最隱秘的恐懼,“朕著實替你捏著一把汗吶!”

這番話,已是赤裸裸的挑明:藤原道長昔日背梁王而自立,如今楊炯兵鋒所指,豈能容他再存半分僥倖?梁王的報復,首當其衝便是他藤原氏。天皇這是在逼他斷了所有退路,逼他死戰。

藤原道長心頭如遭重錘,面上雖極力維持平靜,寬大袍袖下的手指卻已深深掐入掌心。

敦成親王那場愚蠢至極、漏洞百出的“奇謀”,那場葬送了麟嘉衛士兵性命、徹底激怒梁王的鬧劇。此刻回想,樁樁件件,都透著精心算計的陰毒。

一條天皇竟不惜以親骨肉為誘餌,引梁王這頭猛虎入境,只為借其爪牙,撕碎他藤原氏。

昔日他藤原氏借梁王之勢壓天皇一頭,如今這天皇,竟敢行此玉石俱焚的絕戶計,反手將梁王的怒火盡數引到他藤原氏身上。

更要命的是,攝津這道平安京最後的屏障,恰恰掌握在他藤原氏手中,是藤原家的核心所在。天皇只需坐視他的藤甲兵在攝津與楊炯拼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之際,便是一條漁翁得利之時。

屆時一條只需出賣足夠多的利益,楊炯必然會撤軍,可那時候藤原氏早已覆滅,待大華兵一走,一條必然成為歷史上權力最大的天皇,這招借刀殺人之計真可謂陰毒。

念及此,一股寒意自藤原道長尾椎骨直衝頭頂,激得他渾身微微一顫。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電射向天皇那張看似平靜無波的臉,胸中翻湧的疑懼與憤怒瞬間沖垮了最後的剋制:“陛下深謀遠慮,臣佩服!”

藤原道長話鋒陡轉,帶著孤注一擲的狠戾,“然則,臣之兵力,實已捉襟見肘!東海道乃五畿七道之樞要,是攝津通往平安京之命脈,沿途坦蕩,幾無險阻,此等咽喉,如今竟無一兵一卒駐防!臣斗膽,再請陛下撥禁衛軍一萬,火速馳援東海道!”

這已不是請求,是赤裸裸的攤牌與脅迫:你天皇若不分兵,平安京大門洞開,大家同歸於盡。

天皇眼中寒芒暴漲,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東海道平闊如砥,本應是防守重點,怎麼會缺兵?這分明是以平安京的安危為質,逼他分薄手中僅存的禁衛軍力量,更是不願獨自承擔抵抗麟嘉衛的巨大消耗。

“呵,” 天皇怒極反笑,“攝政公當朕是深宮孺子,不識兵戈?東海道之重,朕豈會不知?你那三萬藤甲精兵,盡數佈防于丹波山川、播磨泥沼、河內諸道,獨獨‘忘了’這直通平安京的東海坦途?”

藤原道長面不改色,迎著天皇噴火的目光,聲音平靜無波:“陛下明鑑。攝津四通八達,西有丹波山巒疊嶂,南有播磨泥淖難行,東臨河內水道縱橫。楊炯狡詐,用兵如鬼,臣實難料定其主攻何處。

三萬之兵,分守諸路要隘,已是左支右絀,捉襟見肘。東海道雖近京畿,然兵力已竭,實非臣有意疏忽,實乃有心無力!”

他微微加重了‘有心無力’四字,目光沉沉,毫不退讓。

殿內殺機瀰漫,空氣緊繃得幾乎要迸裂。

天皇死死盯著藤原道長那張毫無波瀾的臉,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眼中神色變幻莫測,憤怒、算計、權衡的情緒交織。

最終,竟化作唇邊一絲更冷、更詭異的笑容。

他緩緩點頭,聲音從齒縫裡擠出:“好!攝政公思慮周詳,言之有理!東海道缺兵,確乃燃眉之急。朕準你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