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輿論如何,呂不韋現今是秦國的丞相。他集結了手下門客,編撰了《呂氏春秋》。近期每日都會在咸陽宮外掛出一篇,宣稱誰要是能刪改一字,就獎勵一金,便有了一字千金之說。
“這一字千金,可否有人領到?”青袍男子好奇地發問。
“這……”眾人一陣尷尬的沉默,有人不甘心地說道:“那呂不韋一手遮天,書簡旁就掛著鎏金書削,可誰也不敢真的上手去拿啊!”
此起彼伏的贊同聲,大有知己之意。書削就是修改文字時所用的器物,這樣大大方方地放在旁邊,反而沒人敢去動了。
“要說這呂不韋也是厲害,本來他那破書誰都沒興趣看,這樣一搞,倒還真想看看了。”
“據說這訊息已經傳到了其餘各國,齊國稷下學宮那邊也要派人來了呢!”
眾人一時議論紛紛。稷下學宮是第一所由國家創辦的學府,世間大儒皆聚集於此,經常舉辦聞名天下的演講和辯論。孟子、淳于髡、鄒衍、荀子等等,皆曾經在稷下學宮授課。稷下學宮容納諸子百家,是天下文人學子的聖地殿堂。
此時提起了稷下學宮,眾人又是一波興奮,不禁開始猜測稷下學宮會有哪些知名的學者要來咸陽。直到有人舉著帛布衝了進來,上面正是謄寫今日公佈的《呂氏春秋》內容。餅店裡翹首以盼的眾人停止了議論,呼啦一聲都圍了過去。
“昔先聖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則天下平矣。平得於公……”因為人多,不能保證所有人第一時間看到,有人便拿起那塊帛布朗聲念起。
徐掌櫃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沉醉地跟著搖頭晃腦。
青袍男子雖說沒有過去湊熱鬧,但也放慢了吃餅的速度。當聽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時,更是連咀嚼都忘記了。
這個呂不韋,倒是有些意思。
每天貼出來的篇幅倒是不長,很快就唸完了。餅店裡鴉雀無聲,人人低頭思索,都在品味著字句中的深意。
徐掌櫃倒是也沒有插嘴打斷大家的思緒,而是安排小二再給每桌多續一壺溫湯,多上一盤點心。等他安排完回來,發現那青袍男子已經走了,只在桌子上留下了幾枚三晉一帶流行的布幣作為餅錢。
倒是個怪人,徐掌櫃也不甚在意,收了盤子後開始豎著耳朵聽其他人開始議論今日的《呂氏春秋》。
咸陽宮暖閣
趙高把今日《呂氏春秋》公示之後,民間的各種議論收集整理起來,呈上秦王政審閱。
自從白仲死後,趙高隨著秦王政回到了咸陽宮。他雖然不知卦象所指的“喪朋”是何意,但他與白仲並算不得朋友,所指的也定不是後者。
羽算籌再也沒有什麼提示,趙高便遵從本心。阿正差點無聲無息地死在無人知曉的雪地裡,他絕不會讓這樣的事再發生。
說來也奇怪,他雖然沒有表明身份,但阿正卻非常的信任他。尤其在他盡心盡力地輔佐他後,阿正就越發看重於他。當然,表面上並沒有給他封很高的官職,可實際上交代給他的都是許多重要的情報事務。
時隔多年,趙高再次接觸到這些朝野之事,心智見識比當年成熟許多的他,更是得心應手。再加上阿正是個比他兄長更為合格的上位者。也許是兒時成長的環境、父母的冷漠、周遭的敵意、險惡的處境,讓阿正性格冷硬,沒有了不必要的仁慈。
暖閣內一直有頻率地響起書簡翻閱的啪嗒聲,趙高偷瞄著秦王政的表情,欣慰地發現阿正現在已經能做到喜怒不辨了。
“趙卿的字,寫的真好。”秦王政才剛及冠,但卻已經當了七年的秦王,說話間已有了王者的氣度。
趙高垂首應下秦王政的稱讚。他少時與阿正倒是很少文字交流,所以也不怕這一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