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您果然厲害,這麼一下就猜到了!”聶桓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隨即將定安城易手的經過詳述了一遍。
燕朔聽完,並未對定安民變有多少驚訝,反而暗暗驚歎,這直腸子的聶桓居然還有如此心細的時候。
然而,暗贊之後,卻一言不發,只是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盯著他。
聶桓原本還一臉得意,此時卻被燕朔看得渾身不自在,笑容也漸漸僵在臉上,小心翼翼地問:“將軍,我……我哪裡做得不對嗎?”
燕朔不置可否:“你方才說不讓定安新軍同來,卻給他們交待了另一項任務?”
聶桓點點頭,剛要說話,被燕朔搶了先:“若我所料不錯,你是讓他們打著義軍旗號,去取定安郡其餘堡城,想著將整個定安郡徹底收入囊中,可對?”
聶桓愣了一下:“您……這您也猜到了?”
燕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帥案後來回踱著步子,聶桓的目光便隨他不斷遊移。
良久,燕朔才開口問:“英輔,你可知我為何取下定安七縣,卻只佔領了三處距離岷洮較近的堡城?”
聶桓想了想,微微搖頭:“末將不知。”
“冀北三郡兵力空虛,不論縣城還是堡城,皆無多少守軍。”燕朔的語氣很深沉,卻聽不出任何情緒,“但縣城之中還有官吏和衙役管制,而堡城卻只有數量不等的軍士駐守。相比而言,前往堡城的難民比縣城之中的難民,更容易生起反抗之心,這一點,你可明白?”
“自然明白。”聶桓不假思索地回道,“堡城作為防禦型建築,其內多會儲備一些糧草軍械等物資,以應對長期的軍事衝突,而駐守之人,都是一些軍中莽漢,不懂穩定人心。”
“嗯,你說得很對。”燕朔駐足,看著聶桓,“義軍的名聲雖好,卻還未打過一次勝仗,距岷洮較遠的百姓們,並不知道我們的實力如何,若是那些堡城已經被難民佔據,你讓人前去奪取,會發生什麼?”
“這,這這……”聶桓身子一顫,頓時脊背生寒,連忙跪了下去,“末將有罪,末將這就派人去攔下他們。”
“去吧,告訴他們,在城內好好操練,等何先生到了以後,會妥善安排他們的。”
聶桓應聲而出,連忙派出騎兵攔截李三思等人。
不到一刻鐘,便又折返回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末將擅作主張,險些鑄成大錯,請將軍責罰!”
“行了,還來得及,起來吧。”燕朔擺了擺手,打趣了一句,“你若沒有後面的決定,憑著之前的那些作為,十壇酒也賞得……不過現在,可就功過相抵了。”
“末將慚愧,多謝將軍!”
燕朔微微一笑,看聶桓那一臉頹喪,有了教導他的心思:“所謂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
“我讓曹、蘇二將取了馬場,一是因為那裡水草肥沃,基礎設施齊備,只需引進種馬,便可繼續養殖;二是為了迷惑劉耿,讓其不知我軍的意圖,惴惴不安之下,不敢輕易有任何動作。”
“待我軍擊退塞克圖,再領軍回來,配合百川縣不斷增兵,對定安圍而不攻,只需等其城內糧草耗盡,陷入自亂,便可兵不血刃的將其拿下。”
“一旦劉耿喪命,冀北三郡失去主心骨,我軍擊退外敵,軍威正盛,再加上長期累積的名聲,別說那些奪了堡城的難民,就算原本的守城軍士,也不會再生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到那時,不用我們去取,他們便會自動來降。”
聶桓一臉驚愕,雖知道燕朔智謀超群,卻也沒想到他考慮的如此深遠。
回過頭再看看自己,衝動下令奪取堡城,一旦與城內守軍或難民發生衝突,除了落一個不退外敵,反而內耗的惡名,還能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