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的腥臭再也洗刷不掉,殘存的良知驅使他,定要毀掉這個噬人的莊園,將尚在苟延殘喘的人帶離。
自小關在人肉市場籠子里長大的蘭,別人在籠子外對牲畜評頭論足,牲畜自然也在籠子裡觀察這些人類,這樣的蘭極富察言觀色之力,同任何人交往都從善如流,蟄伏這些年摸清了鐵桶般的庭院分佈,收服能為他肝腦塗地的人。
東風吹拂的夜,他終於盼來了千載難逢的機會。老爺生辰宴結束,送走最後一波來賀壽的宴客後,開始享用後半夜的酒池肉林。蘭已讓人準備妥當,看準時機,確保每個守衛喝下加料壽酒。沒有喧囂,沒有掙扎,綻放的玉蘭花在火光中妖異燃燒。他站在夫人臥室門前,丫頭扒開門縫怔怔地站在他正面,看見是他,汪的一聲蹣跚過來抱住他一隻腿,撕心裂肺道,“蘭,母親...母親變成好幾塊,都是紅色。”他轉動乾澀的眼珠子,鬼使神差將人抱在懷中,轉身頭也不迴帶著五十餘號人離開身後的火海。
一行人開啟無盡的逃亡,被所謂的貴族同盟發起通緝,要屍不要命,賞金龐大。數月,疲憊不堪東躲西藏的他們終於尋到一處棲身之所。西界外險惡的生存環境雖讓他們折了少數人,但比起逃避追殺要安全的多,歷時大半載,挖出了能容他們躲藏的寬大地洞,蘭潛心鑽研機關親試百草,沉澱數年建成了真正能賴以生存的,屬於他們這群孤魂野鬼的地城。存活者都在不斷努力將其改造的更好,固然不見天日,卻是倍感安全的港灣。蘭也被在此休養生息繁衍的人奉為天師蘭氏,曾有人提議他換個字,他只說這樣就很好。
帶走丫頭的那夜,她發了整夜的燒,把那點記憶都燒沒了。成天樂呵呵的,乖乖地跟著蘭顛沛流離。丫頭問我怎麼沒名字,蘭告訴她,我叫蘭,你也叫蘭。
他修繕了不讓他人涉足的兩人獨居蘭氏庭院,為她備齊從小到大缺失的一切物件,傳授她本事,夜晚拍著她的背搖扇納涼哄睡,陪她走無邊際的花田, 賞最愛的白花聽無盡的雨。無比純粹的情感,寄蜉蝣於地底彼此依賴的兩個靈魂。蘭覺得很滿足,希望能像過往人對他說的那般,這麼個人在這基本就是順風順水一輩子了吧。
十年後,一切推牌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