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深掃了紅鯉囊一眼,撩袍在衛姝的對面坐了,長臂一伸,便將錦囊拿在了手裡,一面不疾不緩地道:

“那在下便卻之不恭了。多謝。”

衛姝自然不會推拒,順順當當地交出了這塊已經不再燙手的山芋,隨後亦在他對面落了座。

空無餘物的木案之上,自無杯盞由得她來拿,她左右看了看,只得將一手扶在案邊,目注著陸深道:

“物歸原主,理當如此。”

陸深將紅鯉囊揣進袖中,垂眸坐了片刻,忽地抬起頭。

驀然間,衛姝眼前似有長街燈火、星河漫天,那璀璨明亮的眸光彷彿奪去了周遭一切的色彩。

“姑娘是在何時、何地、因何拿到這錦囊的,還請仔細與在下說說。”

語聲忽然響了起來。

於是,星河黯淡、燈火熄隱,那雙明亮的眼眸變得漆黑,有若夜一般地沉寂,亦有若夜一般地深遂。

此刻,這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正牢牢地凝在衛姝的臉上,而衛姝竟也奇異地讀懂了那其中的含義:

吳國或許是相信她的。

但陸深不是。

在異國時,吳國是潛入敵境的密諜之首,有從權之便,可以接受一切有益無益的助力,包括如衛姝這般來歷不明、但卻對大宋持有善念的江湖人;

而身在汴梁城的陸深陸九淵,卻只是長鋒營諸官中的一員,他的上頭還壓著無數高官,而在長鋒營之上更有聯調司、三省六部、皇城禁苑乃至於……

官家。

這不是陸深一個人說了算的地方,也非他一人可以獨斷之事,他必須拿到一個至少能說得過去的說法,才能對上鋒有所交代。

即便此事再非原先那般緊要。

即便他的交代在一些人眼中或許毫無必要。

但這卻仍舊是他份內之責。

瞬間洞悉了對方的用意,衛姝長眉梢微挑,心下隱隱生出了一絲期許。

若能憑此開啟大宋朝堂的大門,哪怕只是開啟一條縫隙,容她窺見當朝政事,她願亦足。

好在衛姝在這件事情上頭並沒有太多藏私之處,九成九皆是可以對人言的,於是她便也將瞬也不瞬地凝視著陸深,一如對方望向她那樣地鄭重莊然,說道:

“這是必得要向閣下分說清楚的,那我便從頭說來。我所知道的這事的源頭,還是在今年的七月……”

她備細述說了一番前事:姜氏母女、真定縣程府、回京之路、蒼巖山遇險、擇路逃亡以及姜家在城外的接應等等,概無疏略,最後又將她自己的猜測、分析與推斷也一併合盤托出。

陸深聽得極是專注,面上的神情看似平靜無波,可眼眸深處卻隱著一種難言的冷,顧視之際,每每使人心悸。

然而若你一直盯著那雙眼睛去看,那冷電般的感覺便又會被溫和所取代,好似坐在你面前的就是個溫柔俊美的富貴公子。

若是換作尋常少女在此,只怕現就能將壓箱底的心裡話都給說出來。

真是一雙好眼。

衛姝在心底裡讚了一聲,而她的講述亦已到了尾聲:“……回到程家之後的事,想必陸大人已經從您的下屬那裡都聽說了,我就不在此贅述了。”

言至此,她忽地輕輕向案上一擊:“哦,卻是差些忘了,昨晚實是多有得罪,陸大人若是見著了那一位,還請替我向他說聲對不住。”

話題自然而然地便轉到了昨晚之事,陸深便也順勢問了下去:

“丁亥說……呃,丁亥便是姑娘昨晚劫持的那一位。他說,姑娘昨晚與一高手纏鬥於暗巷之中,卻不知那高手是何方人士?來汴梁的目的又是什麼?”

來了,來了。

就知道怪人這枚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