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老者才一行至牆下,上方忽地掉下一粒石子,似是牆磚之上剝落下來的,落地後滾了幾滾,恰巧便停在老者的腳邊。

他停下腳步,低頭向那石子看了好幾眼,驀地長嘆了一聲,將兩手朝後負了,道:

“這位……故人,何不出來一見?”

話音落地,牆頭便好似有青鳥振翅飛過,隨後便響起了一道清冷的女子音線:“吳先生,別來無恙。”

不知為什麼,這聲音一出,路口便似有冷風拂過,說不盡地蕭瑟。

老者抬起頭,眼前倏然劃過了一襲青影,裙裾翻飛、翩然若蝶,眨眼間,那青影便已停落在了他的跟前。

“啊喲,我道是誰,原來是衛姑娘當面。”

老者口中驚歎,面上卻沒有一絲訝色,語罷便仰天打了個哈哈,面上神情好似與故友重逢,笑得一團歡喜:

“多日不見,姑娘風采猶勝當年,真是令人見之難忘啊。”

一面說話,他一面習慣性地眯起雙眼,隱去了目中的神色,老臉之上皺紋好似開了花,一朵一朵綻滿了面頰。

衛姝唇角微彎,秋水般的清瞳也在老者臉上打了個轉兒:

“吳先生卻是教我好找。好在那些水磨工夫沒白廢,總算找著個能說得上話的人了,我這心裡也算安生了些。”

這老者,自然正是吳國。

而衛姝出現在此,自然也絕非偶遇。

昨晚那怪人突然冒了出來,衛姝順勢放跑了小隊頭領,卻是有意設下的一局。

她必須將事情鬧得足夠大、足夠兇險,方能引起長鋒營高層的重視,她才能循著那小隊頭領的足跡,追蹤到真正的長鋒營營官。

而此前那半個月來,衛姝的足跡踏遍東都,城坊內外盡皆走過了一遭,累雖然累,收穫卻也不小,除查到那密諜小隊的頭領外,還意外尋到了那武功奇高的怪人的藏身處——

離暗巷不遠的一間棚屋。

煉血神功七重境後,體內氣血如洪爐,運功時身似烈火,很不好受,於是便有人想出了在水下行功之法,藉助流動的冷水化解血火之氣。

那怪人隱居於棚屋,便是因了那裡臨近汴河、人跡罕至,方便他入水行功。

衛姝試探了幾次後便發現,怪人雖然整天瘋瘋顛顛地,但卻奇異地並不嗜殺,只是極易受驚,那血霧與吼叫便是他用來恐嚇闖入者的。

在衛姝看來,這根本便是小孩子才有的舉動,只此人本就神智不清,並不可以常理度之,或許他就覺著這法子特別地好用也未可知。

總之,查明此節後,衛姝便定下了惑敵之計,將那小隊頭領劫持至暗巷,再引出怪人,好好地“恐嚇”了那頭領一番,最後順藤摸瓜,終是找到了甜水巷。

不過,吳國的出現卻並不在衛姝意料之內,她一開始也是頗為吃驚的。

“此地說話不便,姑娘看要不要換個地方再聊?”

被衛姝兩次點破真身,吳國便也很痛快地預設了,話也說得相當光棍兒。而衛姝卻也據此推斷出了另一件事:

吳國可能一早便猜出了是自己在後面盯梢。

這人雖不會武功,一身秘法卻是超絕,改日定要好生請教請教。

心中暗忖著,衛姝面上笑靨不變,拱手衝他行了一禮:“便聽先生的安排。”

吳國擺擺手,邁步拐向朝西的巷子,走了約有十餘步,便伸手在那牆磚上按了幾下。

“嘎啦”,低沉的機括聲響起,牆壁一角陡地凹陷下去,現出了一道極小的暗門,他衝衛姝招了招手,當先彎腰而入,衛姝隨後跟上。

牆後似是哪個大戶人家的花園,卻是荒廢多時的了,園中野草蔓蔓、榮枯參半,鋪滿了整個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