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三兩句話,便道來一個悽慘的故事。

這小村裡的人,在洪水之後無處尋得生機,就在眾人為了謀生絞盡腦汁的時候,從江蘇來的鄉紳拯救了他們。

鄉紳僱工開的價格很高,人們自然趨之若鶩。

沒想到被僱傭離開的人們,卻是再也沒有回來過。

老婦人名為張氏,她的全部親人,也為了賺錢去做鄉紳的僱工,最終這家裡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先前村子裡有幾個行動不便的老人前去鄉紳的家裡尋找過自己的親人,但是無一例外都被打了出來。

張氏一面說著,一面死命地磕著旱菸。

陳楚量不用想,也知道這些人大概是凶多吉少了。但他和老婦人彼此默契的心照不宣,都沒有提起這些離開的人的死活。

“某家兒子還是識得幾個大字,先前他託人代筆,給某個傳回來封信,說他一日幫著鄉紳收拾書房之時,得知這鄉紳姓林,來自江蘇鹽城。”

陳楚量和范仲淹對視一眼。

這江蘇鹽城,不就是范仲淹先前做官的地方嗎?

張氏說完了自己的故事,便拎著酒壺出去餵馬了。

陳楚量和范仲淹拎著包袱,來到後院找了間相對乾淨一點兒的物資住下。

范仲淹回想許久,慢慢說道:“某個先前在鹽城任職的時候,確實知曉一戶林家。這林家原是販書出身,後來林家老爺中了功名,在鹽城做了個小官。這林家老爺某個曾經接觸過,是個溫和明事理的人,只是……”

看到范仲淹這幅支支吾吾的樣子,陳楚量挑眉:“只是甚麼?”

范仲淹躲過陳楚量審視的目光,說道:“只是先前某個還做主,想撮合林家的大少爺和流朱來著,只是因著流朱不願意,後來聽聞林家的兩位少爺不知為何因著此事吵了一架,這婚事也就……”

“這林家老爺不像是個能為非作歹的人,興許鹽城還有別的大戶姓林。”

說罷,范仲淹便清了清嗓子,別開眼,頗為心虛的不看陳楚量。

這老頭心裡也是清楚自己姑娘對陳楚量那點小心思的。

陳楚量看著范仲淹窘迫的樣子,善解人意的換了個話題:“若是明日我們前去通濟莊,發現那鄉紳真真是恁個的舊相識,又該如何?”

范仲淹也犯了難,搖頭道:“若是舊相識,對方保不齊知道點某個的手段和來路,直接懲處他們還真真有點下不去手。”

陳楚量則是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這死人莊裡原本人應當不少,如今卻是空餘死寂。更何況這通濟莊佔著的良田就有千畝,想要開墾需要無數人力,這些被派去開墾的農民總會有聚在一起、籌謀逃跑的時候。

若是單單林家就能控制這麼多同個村莊的人,那幾乎可以懷疑這林家手裡有一支禁衛軍。

有極大的可能,這通濟莊裡還有其他鄉紳,暗中招攬村子中的人前去做活。而死人村的現狀,應當也是下游十幾個小村子共同面臨的問題。

倘若有多個鄉紳地主,那自己原先和范仲淹提起過的計策便可以派上用場。

屆時自己和范仲淹只需要亮明朝廷來人的身份,再偽裝成那些收了錢財便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貪官,這些鄉紳自然會趕上來巴結,試著和自己打好交道,爭取尋得保護傘。

到時候范仲淹只需要故意做出偏向林家的樣子來,便能夠把林家擺到其他鄉紳的對立面去,從而為林家帶來麻煩。

如此想著,陳楚量安慰范仲淹:“範大人,某個自有辦法,恁個快快休息罷,某個明日路上將與恁個聽。”

眼看著天色也不早,范仲淹和陳楚量各自啃了帶來的乾糧,便沉沉睡去。

然而到了後半夜,陳楚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