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新設之北平行省樞密院所轄各部,其情報偵緝、反諜防間之網,陸續移交給兵部職方司統轄,職方司增設‘北境房’,主官為原二十四節氣清明。”

“江南各道、運河沿線及沿海諸州府,其官員監察、民情刺探、密報傳遞之權責,年後將整體劃歸都察院新設之‘巡按道’,巡按御史人選,由吏部與都察院會商,自翰林院及地方幹吏中簡拔,力求清明。”

“北鎮撫司核心密檔,除涉及軍國重器圖樣、未結之通敵叛國、顛覆謀逆重案,以及部分絕密線人身份名錄外,餘下卷宗,該封存於內府秘庫者,即刻移交;該徹底銷燬者,由你親自監看,只待時機恰當,便連同昭獄刑具,於官署內就地焚燬,不留絲毫。”

每一個指令的落下,都像在剝離錦衣衛一層賴以生存的厚重甲冑,抽掉一根支撐其龐大軀體的筋骨,在足夠長的時間裡,權力在轉移,職能在消解,存在的根基在被有計劃地、冷酷地掘斷。

“會不甘心麼?”顧懷問。

“不會,只會遺憾這一天沒有來得更早一點。”

“錦衣衛雖然是我建起來的衙門,但實際上你付出的心血比我更多,”顧懷說,“大部分錦衣衛由你親手訓練,涉及六品以上官員的案子你都會親自過目,錦衣衛的理念是你刻進了他們心裡,你的人生早已和錦衣衛捆綁在了一起,作為第一任指揮使,這甚至會幹繫到你在史書上的評價,而你現在卻這麼坦然地接受一切?”

“因為這就是錦衣衛的命運,”蕭平很平靜,臉上如同覆著一層冰雪面具,沒有絲毫情緒的漣漪,“從錦衣衛誕生的那一刻起,它就註定是隻能存留在亂世的衙門,這是一把雙刃劍,一不小心就會傷到握劍的手,江山一統天下太平的時候,不需要錦衣衛來掀起腥風血雨。”

“那你呢?”顧懷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無比,緊緊鎖住蕭平那張平靜得過分的臉,試圖從那片死水般的沉靜下,挖掘出一絲一毫的波動,“天下大定,刀需歸鞘,以待後世或有之需,但是你這個執刀之人,又當如何自處?”

蕭平沒有立刻回答,風雪似乎在這一刻驟然狂暴起來,捲起地上的積雪,形成一片迷濛的雪霧,將他單薄的身影籠罩其中,他微微仰起頭,彷彿要用整個身體去承接這天地間最冰冷、最純粹的洗禮,這觸感讓他那片永恆的、黑暗的世界,有了一絲真實而殘酷的知覺,過了許久,久到顧懷幾乎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才緩緩低下頭,用那雙映不出任何光明的眼睛,“望”向顧懷聲音傳來的方向,那空茫的眼神裡,此刻卻彷彿蘊含著洞穿一切迷霧的清明。

“王爺當年在國子監乙七舍尋到我時,曾經問過我,‘一個前程斷絕、目盲待死的書生,可願放下聖賢經義,去做那立於最深黑暗之中,守望一縷微薄天光的人?’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其實這世上沒有太多選擇,如果不想讀的那些書全部變成種田時的長吁短嘆,那就只有握住這個機會,”他頓了頓,空茫的視線彷佛投向了這座小院數年來的日日夜夜,“這些年,我坐在這方寸小院之中,耳中聽見的不是絲竹雅樂,是詔獄刑室晝夜不息的哀嚎,朝堂袞袞諸公密室傾軋的密語,邊關告急烽火連天的急報,市井坊閭升斗小民的怨懟...心中所念所執,唯有王爺當年所託:以黑暗之身,守一線天光,此身此心,早與這無邊暗夜,融為一體。”

“如今,王爺親手點亮的天光已普照北境,即將澤被天下,煌煌如日,光耀萬里,黑暗既將退散,我這種坐在黑暗裡的守望者,自然也該...隨這舊日之黑暗一同消解了。”

他說:“所以,這副殘軀,這副沾滿‘酷吏’汙名、浸透血淚冤魂的殘軀,最好的歸宿,便是化作春泥,徹底融入這滌盪舊穢的大地,如此,新朝伊始,方能氣象真正澄澈,百官歸心而無陰霾,萬民也少些午夜驚回的夢魘,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