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裹挾著濃烈的硝煙,如同一頭兇猛的巨獸,呼嘯著掠過寬闊的甲板。那股刺鼻的味道,讓人不禁咳嗽起來。在這片瀰漫的硝煙中,霍璐佳手持魚叉,站在船頭,她的魚叉尖上,還滴著猩紅的鮮血。
工部侍郎的屍首橫陳在桅杆下,他那身緋色的官袍,此刻已被炮火燎出了許多焦黑的破洞,露出了裡面內襯的漠北狼皮。這等逾制的裝束,竟然能在嚴黨那嚴密的監視下,藏匿整整四年之久,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霍家丫頭!看這裡!"突然,一聲蒼老而沙啞的呼喊,打破了這片死寂。霍璐佳猛地轉頭,只見老舵工從底艙裡鑽了出來,他的手中,緊緊攥著半截尚未燃盡的火摺子。
這位滿臉刀疤的漢子,曾經是父帥的親兵,與父帥一同經歷過無數次生死考驗。此刻,他那隻獨眼中,泛著渾濁的淚光,彷彿蘊含著無盡的哀傷和悲憤。
"將軍沉船前……在舵艙刻了東西……"老舵工的聲音有些顫抖,他艱難地說道。
霍璐佳心頭一緊,連忙跟著老舵工鑽進了那滲水的底艙。底艙內,空氣潮溼而渾濁,瀰漫著一股腐朽的氣息。鏽蝕的鐵壁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藤壺,它們緊緊地附著在上面,彷彿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老舵工用魚刀小心翼翼地撬開了某處鐵板,露出了下面被海水浸泡的木質艙壁。在那艙壁上,父帥的佩劍刻痕依然清晰可見,彷彿剛剛刻上去一般。
"艦沉志不沉,薪火傳後人。"這幾個字,雖然刻得有些倉促,但卻蒼勁有力,透露出父帥的堅毅和決心。在刻痕的旁邊,還留著一個箭頭符號,直直地指向東南四十五度的方向。
“這是……雙嶼島的潮汐圖!”周紫憐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驚訝,她快步走到鐵壁前,仔細觀察著上面的圖案。
隨後,她從懷中掏出一些鹽晶,輕輕地灑在鐵壁上。鹽晶迅速融化,形成了一幅清晰的星圖。周紫憐指著星圖上的箭頭,說道:“箭頭所對應的位置,正是浴佛節子時的星位。那一夜,漲潮最為洶湧。”
就在這時,黃若芸手中的藥杵突然敲響了艙壁,發出清脆的響聲。緊接著,一群金蠶蠱從她的衣袖中湧出,如同餓虎撲食一般,瘋狂地啃噬著木縫間的苔蘚。
隨著金蠶蠱的啃噬,苔蘚漸漸剝落,露出了底下密密麻麻的針孔。這些針孔看似雜亂無章,但周紫憐卻一眼就認出了它們的來歷——這正是霍家軍傳遞密信的獨門手法所刺出的暗碼。
周紫憐連忙用鹽晶填滿這些針孔,隨著鹽晶的融化,字跡逐漸顯現出來。“七日前,嚴黨欲借香船運……三百死士入京,著白蓮教聖女接應。”然而,當她讀到最後一行時,卻突然愣住了,“聖女的名諱卻被刻意磨去了。”她的白髮在沒有風的情況下,竟然自動飄動起來,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牽引。
就在這時,甲板上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打破了底艙內的寂靜。舒步麒拎著一個溼漉漉的鐵箱,如飛鳥一般躍入底艙。鐵箱的一角,浪花紋間卡著半枚鎏金耳墜,與葉莉雪那夜在古剎發現的蛇紋飾物一模一樣。
"看看這個。"他劍尖挑開箱鎖,成卷的戶部鹽引下壓著泛黃的海防圖。圖紙邊角處,父帥用硃砂圈注的野牛礁旁添了行小楷:"白蓮渡魂,非星宿不可為"。
葉莉雪忽然按住心口,腕間冰晶鎖鏈發出細碎的斷裂聲。舒步麒幾乎是本能地扣住她脈門,驚鴻劍氣渡入經脈的剎那,兩人同時僵住——七年前玉門關雪夜,他也是這般為她壓制寒毒。
"放手。"她嗓音比冰晶更冷,耳尖卻泛起薄紅,"七星紋反噬而已。"
江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螺號。老舵工獨眼驟縮:"是雙嶼島的求援訊號!"他枯槁的手指向東南,"那方向……該是浴佛節香船必經的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