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的風,秋風最是不同,它夾雜著木葉的枯澀,也有果實的熟香。
所謂秋天的味道,這些就是最大的代入,讓人一聞就知道,時節變了。
別了春天的草長、夏日的驕盛,碩果之後便是冬藏,而後再留出種子預備來年的興旺。
對農人來說,重新劃一劃地、量一量收,年年積攢才能升米滿窖。
本質上,收穫就是一種告別。
串標案來到終審判決,揭標之前胡運同利用額外物質條件,為同興爭取到農貿市場的運營權被認定為事實,這段時間的上訴多是為了爭取更短的刑期。
最終,胡運同被判一年零九個月。
雲登農貿市場從前的招標工作作廢,雲登區已投入使用的裝配庫,折價返還給同興。
會見室裡,胡殊同見到了弟弟,年後至今,胡運同消瘦了許多。
胡殊同帶來了一張照片,胡運同眼巴巴望著,繃著嘴巴卻昂著顴骨,笑得晴暖而溫馨。
他的眼神就像日頭掃過的百葉窗,一眨一閉甚是輕盈,透著與年紀毫不相符的水靈。
他深望的照片上,是一個戴著粉色絨帽的小娃娃,小傢伙閉著眼睛,一隻小手抵在臉頰,眼皮像點綴著兩粒小小的石榴籽。
胡運同的兒子半個多月前出生,名字是胡殊同起的,叫做胡秩。
不一會兒,捏著照片一角的胡運同漸有不定,胳膊一抖照片跟著晃了幾下,不由自覺地掉下眼淚來。
他趕忙去拂照片上的淚珠,這一拂不要緊,當手掌抹過娃兒的臉龐,胡運同突然大聲哭了出來。
胡殊同不做安慰,任由他鼻涕眼淚混抹在一起,許久之後,胡運同才平靜下來。
帶著顫音,胡運同問了出來,“哥,你今年一定很累吧.”
這一開口讓胡殊同也差點沒能繃住,“運同,所有的事你都不要惦記,家裡很好、同興也很好.”
“我聽說爸連大門都改了,你好好勸勸他,不想和我們住在一起,就在青巖給他買個七八十平的房子,不要在老房子住了.”
“爸只是不想看到門前的車,他讓我告訴你,從哪走的就要從哪回來.”
胡運同再度落淚,“生意上我暫時幫不了你了,你別都一個人攬著,能分的就分出去。
哥,等我出去,我還為你守雲城.”
胡殊同下意識地就要摸煙,縱了縱鼻子,“都很好,都很好.”
“生意上進展怎麼樣,我估計你快把雲城攪翻了吧.”
“才開始,不過等你再回到雲城,將是很好過的日子。
我們再也不必為了幾個農貿市場牽腸掛肚,也不用擔心有人使絆子,那個時候,他們應該都瘸了.”
胡運同望著哥哥,那種眼神他不常見,細望去也可以說從未見過。
他最是清楚,眼前這位兄長從來是一個把情緒包裹得很嚴的人,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但他知道只要有言,便定然不會有假。
此間的一抹濃烈,更讓胡運同懷疑,這一場串標案到底是了了還是沒了。
……
胡殊同回到車裡,點起一支菸來,半低著頭一口接一口。
可當他抬起頭的時候,正是晌午與傍晚的中間,濃烈的秋光從車的前窗射來,把人的面龐映得通紅。
此時的天空沒有云彩,湛藍的穹頂像一塊巨幕,愈發看到日光的肆無忌憚。
天那麼高、地那麼遠,一切顯得不可碰觸,好在是,我們是在秋天欣賞著這一切。
鈴聲拉回了思緒,來電是一個國際號碼,胡殊同望了一眼,悶悶沉沉的他,很快打起來精神。
“胡總,你猜今天的塞蘭島是晴天還是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