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一世都長得差不多,所以葉淺淺總能在第一時間把他認出來。

而他的身份能在天師族內保密,還得歸功於古代畫像的意境。中國古畫向來追求神似,所以畫出來的天師魁首都長得差不多,頂多就是胖瘦的區別,而且他的轉世多則間隔一百多年,少的也會間隔四五十年,與他同輩的人要麼早已過世,要麼老眼昏花,所以這麼多世下來,天師族人並沒有因為他的長相起疑。

但蚩尤族不一樣啊,他們總能見到他,算起來他上一世到現在不過六十多年,葉知聰見過他那麼多次,早該認得他才是。

“我記性不太好。”葉知聰摸著圓滾滾的肚皮撥出一口氣,“是你找歸藏天書?你是天師族的人,要做什麼?”

“我想找你淺姐。”已經七點了,張槐序確實有點急,“有極為重要的事,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小正太用萬分猜疑的目光盯著他,正色道:“深姐說,天師族沒什麼好人,讓我平時少理你們。”

張槐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嘆道:“你也說了,我是你淺姐的老情人,怎麼捨得害她?而且你看我現在,連你都打不過,更別提你淺姐了。”

“也是。”小正太滿意地看著這個連自己都打不過的人點了點頭,“我是要去見淺姐的,她傳了千里音,不過這上海的弄堂小巷太多了,我還沒找到她。”

葉知聰在巷子裡亂竄的時候,遇到了到處敲鑼打鼓喊著要收歸藏天書的人。他問明瞭地址,馮宅又是地標,很快就找到了。

“千里音?”張槐序倒是知道這個千里音,這是蚩尤族召喚同族的一種法術,不過每次使用都會消耗使用者大量的妖力,所以非到必要的時候,是不會擅用的。而且千里音是群發,也就是說,葉淺淺使用後,所有擁有蚩尤族血脈的人都會收到。

“這是多久前的事?”張槐序追問。

小正太想了想道:“大概一點。”

張槐序是三點回來的,根據第一次的經驗,推測葉淺淺來的時間是一點鐘,果然沒錯。

她早一步回來,沒有去紫華觀,沒有去孟公館,反而在回來後就召集了所有的族人……她要做什麼?

張槐序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既然確定葉淺淺就在租界內,他直接過去問她便是。

巨大的花蝴蝶從馮宅二樓的書房視窗無聲飛出。

同時離開馮宅的,還有馮卓文的汽車。

孟公館。

沒有開燈的房間昏暗至極,沉重的喘息猶如破舊的風箱拉扯著人的耳膜,喘息稍緩,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似乎要將人的心肺全都吐出來一般。

華美的歐式木床旁,蜷縮著一個高大而消瘦的身影,他極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卻總被一陣陣的咳嗽打斷。他身邊是已經摔得碎裂的電話,以及一些散落的藥片。

過了許久,咳嗽終於漸漸止住了,他緩慢地撐起身體,縱然在昏暗的光線下,依舊能看出他蒼白得不似活人的臉色,他按了按自己一直在疼痛的左眼,伸手胡亂在身邊搜尋著,終於摸到了掉落在地上的墨鏡,將之戴上。

他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間,仿如一隻乾枯的幽靈,路過的用人連忙上前扶他,他想開口拒絕,可剛剛過度用服的藥物加速了對他聲帶的摧殘,讓現在的他出聲有些吃力。

他拒絕所有人的跟隨,獨自來到了書房,鎖好門後,又拉緊窗簾,隨著他轉動機關,一道暗門應聲而開。

暗門後是一間不大的密室,裡面只擺了一張條案,條案上是一尊半米高的嶄新神像。神像身著玄色官服,頭戴梁冠,五綹虯鬚,雙手居於胸前,手中捧著一柄晶瑩剔透的玉圭,看起來雍容華貴,神態超然,正是各地道觀中常常供奉的水官神像,只是小了許多。

天官賜福,地官赦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