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再給他答覆的時候,粗糲的聲音傳來:“好。”

馮卓文馬上放下聽筒,而後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話,連呼吸都極力控制得十分小心,生怕驚擾了即將到來的電話。

約莫十分鐘後,電話鈴聲驟然響起,馮卓文馬上抓起聽筒放在耳邊,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是孟天褀。”電話裡傳來的聲音陽光肆意,又帶著一股旁人怎麼也學不會的慵懶調調,正是與馮卓文失聯了將近三個月的人!

馮卓文閉了閉眼,一抹慶幸自心底升起,他急促地說道:“我安排了船,你帶著你爹和你二叔現在就走!”

對面傳來幾聲輕笑道:“怎麼?要救我們這一家子漢奸?你就不怕馮家也被拉下水?”

“不會再有馮家了。”馮卓文的聲音慢慢地不再發顫,“以後不會再有馮家,也不會再有孟家,我會安排你們出國,永遠不再回來。對了,還有張傳書所求的洞陰玉圭,他是卓君喜歡的人,你給他吧,當是我替他求的。”

“沒想到以前連句話都不敢說的小蚊子,現在能做我的主了。”孟天褀的笑聲不再刻意,他沉默了一會兒,“今晚……你非去不可嗎?”

“如果你們不走,我的答案不會改變。張傳書阻止不了我,沒有今天,還有無數個明天。”

“那是我爹。”

“殺了他,我給他陪葬,算是給你交代。”

“你!”

“孟天褀,”馮卓文完全冷靜下來,“你還記得你說的那句話嗎?”

若無吾輩奮不顧身,中華何以為繼?

他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卻知道孟天褀一定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馮卓文回想著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那個午後,養尊處優的滬上少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神衝擊,而耀眼的陽光包裹著說話的人,高大的身影熠熠發光,仿如神祇。馮卓文不由得感慨道:“那時候的你真好。”

“人是會變的。”孟天褀的語氣中帶了些躁意,“我早就不是當年的傻學生了,但你還是那麼好騙,一點長進也沒有!”

“就當我是吧。”馮卓文沒有反駁,“要麼你們離開,要麼我去殺了你爹。”

“你不可能成功的。”孟天褀沉下聲去,“你去了只是白送死。”

“那我也必須去!”馮卓文抿了抿唇,“我是革命黨,我就是日本人一直沒有找到的神官,殺了孟元幸一郎,是我這次的任務,就算完不成任務,也當讓他們看到我輩之志。”

“狗屁神官!你是能賜福還是能解厄?”對面的人終於難以遏制憤怒地爆了粗口,“我已經抓到神官了,馬上就交給日本人,你給老子消停一點,屎盆子少他媽往自己腦袋上扣!”

聽著他的氣急敗壞,馮卓文忽然笑了,笑得十分難看,聲音中滿帶絕望,緩緩說道:“你果然不是出去做生意的,不過你抓錯人了,你抓到的只是負責掩護我的人,沒有任何價值。今晚過後,日本人就會明白誰是真正的神官。”

“孟天褀,”馮卓文輕聲說,“我能成為神官,還多虧了你。”

他說完之後,只聽到孟天褀粗重地喘了幾聲,應是氣狠了,隨後斷線聲音傳來,電話也不知是被結束通話的,還是被摔斷的。

馮卓文坐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放下手中聽筒。

他當然不是神官。

神官,是革命黨的一個代號,他神出鬼沒,竊取了日軍的大量情報,是近一年來日軍通緝榜上的頭號人物。

十個月前,馮卓文在一間西餐店偶遇了已成為租界行動隊隊長的孟天褀,當時孟天祺的任務,是抓捕在這裡接頭的革命黨。

那些狗仗人勢的行動隊隊員大張旗鼓地搜尋革命黨,馮卓文發現了隔壁桌那一對男女緊張的神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