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賣到保定我們足矣。”

“果真嗎?去年鬧水災,澇了不少的棉地,棉產量不足棉價上漲。我可是聽幾位里長道,紡出的棉布勉強夠賦稅的,根本沒有留餘,以致今年好幾戶人家棄棉種田了。”

功課做得可倒是足啊!孫廂長打量面前的小姑娘,瞧那模樣必是哪家千金,可誰家千金拋頭露面來做些,想必是個騙子。不然她身後那少爺模樣的公子不開腔,任由她一個小姑娘來說。

“靠天吃飯,哪能沒個豐災年的!”坐在一旁城東齊廂長哼了句。瞧都沒瞧二人,握住壓槌擠著菸斗裡的菸葉子。從打進門開始,他都擠了好幾遍了也沒點上,估計不是怕人厭惡,而是捨不得,裝腔作勢罷了。這個時代的菸葉,可金貴著呢。

容嫣端莊依舊,含笑道:“若是糧食,那便是要靠天。可這紡織明明靠人的為何也指著天。”

“棉不夠,我們奈何得了?”

“棉不夠,還有技術啊。”

聽道“技術”二字,齊廂長像被戳了腰眼,登時挺直了身子,小壓槌朝桌子上一敲。“我看你們就是來偷技的!”

這話一出,孫廂長也皺起了眉,他雖不說心裡頭不免也如是想的。肅寧的棉布都是裡廂間自產,靠的便是這點傳下來的手藝,常有外人惦記來學,可若教會了他們,自己還拿什麼賺錢。

這些容嫣想到了,她去里長那溝通時便瞧出了他們的遮掩。她偏頭看了眼表兄,隨即含笑道:“二位廂長,我不是來偷‘技’,我是來給你們送‘技’的。”

說著,示意隨從拿出了幾疊棉布遞了上去。兩位廂長認出那是淞江產的番布,而那“綾紋”“雲朵”等花色又比普通番布繁複,這織法也非一般,倒像是絲織品。細密,手感極好。兩位廂長暗自稱奇,卻不露神色地彼此望了一眼。

“上面幾張是三紗木棉,

宮廷御用,怪不得,怪不得。孫廂長去過江南,雖也見過幾匹好布,可從未見過這般精緻的。若是自家也能織出來,不必一模一樣,哪怕仿個囫圇也比如今的標布、棋花好賣得多。於是不自覺的用指腹捻了捻,眼神跟織布梭子似的,在那花紋上穿來出去。企圖能品出個一二來。

若是這般便能看個究竟,那淞江的布豈不是天下人都會紡了。容嫣看著兩人淡淡一笑,隨即斂色道:“我給您提供松江府的技術,加上你們自身的特點,定能紡出這般上品的。到時候量提上來了,質也精進了,您說咱是不是雙贏。這布呢,便送您了,您二位商議商議,我們過兩日再來。”

說罷,也沒待二人反應便與寄岑離開了。

追得太緊往往適得其反,不若放鬆下來讓他們好好想想吧。

出了門,寄岑耐人尋味地看了眼表妹。容嫣也頓足看了他一眼,他忍不住朗聲大笑。

“臨行前父親囑咐,萬不得已不要我插手,我還揣度靠你自己可行?看來還是父親懂你啊,你果然是有備而來。嗯,不錯,像我葉家人,是個做生意的料。”

“這生意還沒成呢!”容嫣嘆了聲。

寄岑“誒”了一聲。“放心了,瞧出門時那兩位廂長的表情便知,這事一定能成。”

“我知道,但我說的不是這個。”容嫣挑了挑唇。“肅寧眼下是沒問題的,我想到的是松江府。你想,一個小小的廂裡便把技術看得這般重,那松江呢?怕是下一步更難走啊。”

說得倒也是。寄岑點頭,然見她神色越發黯淡,他正色勸道:“無論是誰,做生意都要經歷這些。都道父親有外祖家撐著才有今天,又有何人知道他到底吃了多少苦,過了多少坎。你也一樣,既然走上這條路了那便莫要憂懼這些。這天下便沒有不能走的路,穿不過去,那就繞過去。不要拘於常規,士農工商只要能聯絡上的,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