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郎,今日方知有人間之樂也。”

戲臺上飾杜麗娘的旦角身著嫁衣倚在柳生臂間唱出這一句時,圈椅上的人已經不在了。雅間裡,九羽和曲水未曾離開,門外侍衛把守依舊。而此刻的虞墨戈已獨自一人竄入了敬王府的園林,在行雲閣候著。

雖是十五,敬王府卻無甚過節的氣氛,敬王陳湛正在墨韻堂聽課。虞墨戈與敬王相約的時辰還未到,他提前了點,為了能見到講經之人——

夜間而來,葉承弼常常都走王府側門,今兒也不例外。他在一名長隨的陪伴下離開,經過園林時,瞧見行雲閣門前好似有個白衣人影。

他謹記不該看的不看,垂頭匆匆而行。然才走了幾步,那白影忽而閃現,攔了他的路……

這兩日容嫣忙著為去肅寧做準備,祖母特地囑咐車伕備最好的馬,畢竟相距四百多里,可比不及宛平。

一切準備就緒,然出行那日天未亮葉府大門外便集了一隊侍衛。兩列九排,各個手牽駿馬,威武堂堂好不氣派。驚得葉府眾人是瞠目結舌。

為首道是從昌平侯府而來。昌平侯府,除了容嫣的姑姑還能有誰。

陳氏想到那日侯夫人的話,臉上還是帶著訕意。

這般興師動眾,容嫣可有點受寵若驚。而沈氏頗為滿意,她還正愁此行不安全呢。

楊嬤嬤今兒說什麼也要跟著小姐去,容嫣只得把雲寄和春熙留下,拜別了祖母和弟弟,卻始終不見表弟葉寄臨。侯了兩刻鐘,葉寄岑一身清爽直綴出來了。

“二弟不去了,我隨表妹去。”說罷,便帶著下人上了馬車。

容嫣愣了愣,再看看大夥,除了祖母不悅外一個個都平淡極了。

沈氏再次拉著容嫣手囑咐一番才放他們走。兩輛車,隨著一隊人馬在霧濛濛的清晨威嚴地朝南城門去了……

馬車白日不休也得三日能到,擔心容嫣承受不住,葉寄岑還是選擇中途休息。

兄妹在驛站逗留,容嫣詢問起葉寄臨來。

“……他是想去,三叔不讓啊。昨個三叔突然找到父親,想讓我代寄臨出行。我們是沒問題,就怕祖母不讓。於是他又去了祖母那,勸了一個晚上祖母才同意。終了我們也不知道究竟為何他不叫寄臨去。說是備考,那早怎不說呢,惹得寄臨一門心思要走,今早還被三叔關在東廂了。真不清楚三叔在想什麼……”

寄岑撇了撇嘴,瞟了眼表妹,見她沉思半晌也沒個反應,忽而笑問:“我隨表妹來,可是失望了?”

“表兄可別這麼說,我巴不得你來呢。”容嫣認真道:“春闈在即,哪敢耽誤他啊。有他在我還得顧忌著,匆匆忙忙地。還是你來的好,還能給我講講經商之道,出出主意。”說著,她眉眼一彎,笑了。

瞧她那肺腑之笑,葉寄岑納罕。二弟沒來,她這麼高興?想到曾經母親說道二人的話,他不禁感嘆:難不成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

走了四天,終於到了。

肅寧的紡織雖出名,但它還是以糧食種植為主,只是那麼幾個裡和廂是以紡織為業。容嫣和表兄用了三天才把這幾個裡廂的情況打聽清楚。城外稱裡,近郊為廂,一里或一廂百戶人家,包括生產在內所有上級的政令執行都靠里長或廂長主持。

容嫣找到他們表明來意,幾個里長倒是倒沒多心,唯是去了近郊幾廂時,廂長們不約而同地用警惕地目光審度容嫣兄妹。

“合作?我們產棉自己動手紡織,除了繳納賦稅的,剩餘還可以拿到市面上去賣,何須合作。”城南的孫廂長頗是自豪道。

容嫣笑了笑。“肅寧的棉雖在北直隸出名,可出售也只是在河間,能賣到保定已然算不錯了,根本到不了京城。京城市面上流通的還是松江府的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