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見核桃皮“咔嘣咔嘣”的剝落音,尖脆之音刺耳突兀,像根針一下一下地扎進耳膜。
虞晏清聽得心煩,吼了一聲:“別剝了!”
聲音戛然而止,爭暖愣了會兒,隨即冷哼道:“我剝我的核桃,幹你何事,心情不好就拿旁人撒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有膽量貪,便沒膽量出徵。”
“爭暖,不許這樣說你大哥。沒大沒小!”寧氏喝聲。
虞晏清對著妹妹忿忿道:“你懂什麼!你以為養兵那麼容易,修邊餉兵造器、上下打點,哪不需要錢,國庫赤字,軍資撥不下來,不自己想辦法補貼,我拿什麼去抵制外敵。”
換了旁人他許還唬得了,爭暖可是武勳世家長大,自小跟著三哥什麼世面沒見過。“大哥說反了吧,可不是國庫赤字才貪,是貪了才使國庫赤字。”
話一出口,虞晏清窘得臉色發青,爭暖懶得瞧他,又剝了顆核桃仁餵給小侄子虞樾。虞樾撅著小嘴盯著姑姑,許也看出父親生怒是因姑姑,朝著那核桃仁一口下去,連同她的指尖也狠狠叼住了。
爭暖疼得一手挑開,瞪著那小傢伙,方要伸手拍他,他一溜煙躲到了母親身後,依舊挑釁似的盯著她。
真真是跟他父親一個樣!喂不熟的白眼狼,如何對他好他也看不見,認為別人為他的付出都是理所當然。還沒出徵呢,便好似天塌地陷一般,當初三哥為他頂罪坐牢連軍籍都沒了,他們可曾關心過?
看著面色緊張護著兒子的大嫂,爭暖冷笑。父子像便罷了,連婆媳都是如出一轍地縱容溺愛,虞樾早晚是第二個虞晏清!
她冷漠地捏了捏指尖哼道:“還以為三哥會回來,早知道不來了,沒勁!”說罷看都不看眾人一眼,拎著裙裾招呼都沒打便起身走了。
虞晏清憤然盯著妹妹,乜著母親怨道:“這就是您寵出來的好女兒!”
寧氏看著女兒哀然長嘆。她若真的寵她,她也不會變成今日這樣了……
通州,容府。
想也知道蓮嬤嬤來為了什麼,還不是替郡君勸和。蓮嬤嬤是郡君從王府裡帶出來了,她一生未嫁跟隨郡君,郡君拿她心腹更當親人。能遣她來,可見郡君是有多盼著容嫣能回去。
可容嫣態度已決,不要說自己和秦晏之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即便是原身容嫣也不希望她繼續留在他身邊。蓮嬤嬤道秦晏之悔了。且不說是真是假,她是沒有一個又一個地五年去和他蹉跎了。
該說的蓮嬤嬤都說盡了。郡君有多喜歡這個孫媳,蓮嬤嬤便有多敬重她。但這些都沒用,究根到底婚姻是夫妻間的事。容嫣可以繼續給郡君當孫女,但孫媳絕無可能。
蓮嬤嬤看出容嫣是不會回頭了,於是嘆道:郡君的確中意容嫣,可更覺得對不起她。苦了五年,讓她無故揹負了不生養的名聲,本該是讓人豔羨的夫人,如今卻成了眾人嚼舌根的談資。她想挽回容嫣,也是想替孫子贖罪。
對容嫣和秦晏之而言,彼此不牽連才是真正的救贖。自己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必在面對不想對面的人。這個“欠”字她再不想提了,人活一世不易,不能總是停留在過去。且她如今也不覺得自己過得有多不好。
聞言,蓮嬤嬤驚詫,這還是曾經那個痴心優柔,伏在郡君膝頭為二少爺痛哭的少夫人嗎?瞧著她目光淡定決絕,蓮嬤嬤明白,郡君的擔心真的是多餘了,她比她們想象中要堅強得多……
送走蓮嬤嬤後,容嫣又回了後院。熟人相見本應激動才對,可她卻一絲情緒的波瀾都沒有,全副心思都在帶弟弟走的念頭上。
從至愛到陌路,怎麼可以轉變得這麼徹底。楊嬤嬤不懂,可合著方才蓮嬤嬤與容嫣的對話,她似乎明白什麼了。之前她還以為容嫣和離不過是賭氣,今兒才知,她是真的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