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英國公府。

大年初一,祭祖後,英國公虞鶴丞坐在祿慶堂正房,看著滿堂兒孫給他拜過年,直到用了家宴,依舊是面無喜色。

家宴過後眾人散去,唯是二兒子虞璟和世子虞晏清留了下來。

“抑揚鎮守遼東便算了,怎墨戈也沒回?”二爺虞璟問道。

虞晏清冷哼。“他心裡哪還有這個家。”說著,看了眼祖父。

英國公的心思可不在這,他眉間擰出個深川,目光銳利似有所思地盯著虞晏清。被他看得心虛,虞晏清喉結滾動,試探道:“祖父,您昨個和荀正卿去攬月閣,可是提到……案子了?”見祖父不言語,他急迫追問:“他到底提何要求了?”

雖年過古稀,但歲月給虞鶴丞留下的不僅僅是滄桑,更是一種睿智所散發出的氣勢,他目似鷹隼,盯得虞晏清心慌意亂,不敢再與他對視。

靜默半晌,只聞虞鶴丞道:“復套。”

“什麼?”叔侄二人同時發聲,驚愕不已。

虞鶴丞鎮定如故:“首輔提出,若出兵復套,他便壓下此案。”

“父親三思啊,寇據河套為國患久矣,多年而不能復。前陣子嚴閣老提出復套,五軍都督九邊總督連同邊臣無一人響應,這根本完不成。”虞璟焦灼道。

他是虞鶴丞次子,年五十,為人淡泊和善。雖生在武勳世家,對行軍打仗不甚有感卻極喜歡研究火器,如今任神機營提督。他整日潛心研究火器不問朝堂之事,但這事可著實不小,他不可能不關注。

英國公看了眼兒子道:“也不是完不成,當初若非子玉遭難,不出三年韃靼定會敗退西北。”

子玉便是他的長子,被韃靼稱為“戰虎”的虞琮,虞晏清的父親。

“當初先帝武宗主戰,如今陛下主和,何況那可是父親,這世上有幾個父親那般的良將。”虞晏清蹙眉對祖父嘆道。

沒有了嗎?虞鶴丞想到了虞墨戈,如果不被削職,他今日的成就定然不會小於他父親,只可惜皇帝連他帶兵為將的權利都剝奪了。可這一切都是因為誰?

虞鶴丞看向世子虞晏清,凌然道:“犯了錯必然要承擔結果,此事不必再議,我已經答應了。”

“祖父!”虞晏清瞠目而喚。

可英國公看都未看他一眼,漠然轉身回東院了……

虞晏清和二叔分開徑直回了寧氏所在的望峴院,一入正房便氣急敗壞地砸了桌上的茶杯,把次間裡的人嚇了一跳。

寧氏皺眉走了出來,後面還跟著虞晏清正室程氏,和六小姐虞爭暖。

虞晏清沒想到她們也在,只得耐著火氣喚小丫鬟來收拾地上的碎片。

“這大過年的,大哥好大的火氣啊,還偏跑到這來撒氣。”虞爭暖挑高了嗓音拉著長音道了句,虞晏清早對自己這個親妹妹的陰陽怪氣習以為常,沒搭理她。

可寧氏沉不住氣了,詢問兒子到底發生何事。虞晏清便將方才的事道了來,寧氏聽聞,驚得慌亂無措,連程氏也急得眉頭蹙起。

“不行,你父親當初就是喪命西征的路上,我不能再讓你去冒險!”寧氏焦躁道。

看看,連母親都知道這場西征只能他去。虞晏清鼻間哼了聲。這個家,虞晏清鎮守遼東之邊,虞墨戈被皇帝削職不許他再入行伍,而二房父子兩人只會研究火器,三房在禮部任職更是和軍務搭不上邊際,所以除了他還有誰,總不能讓年過七旬的祖父掛帥吧。

“就沒有緩和餘地了?”程氏問道。虞晏清瞥了妻子一眼,沒應聲。

如此,那便是沒有了。

程氏和寧氏的心都揪起來了,臉愁得能擰出苦水來。唯是坐在八仙桌前的虞爭暖安之若素,不緊不慢地給七歲的小侄子剝核桃。滿堂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