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乘星抬手攀住造像邊沿,一個鷂子翻身跳回大殿,伸手拽上來張陽橋。過了三秒鐘,楊蘭集拖著許鄱陽連滾帶爬奔出甬道,四人挪動機關,合力蓋上許旌陽真人造像,幾百只隨四人跟出來的飛鼠在大殿中間打著璇兒地飛,些許停在椽梁之上,些許撲滅供燭招魂燈,蠟油汩汩流上几案,火苗順著几案燒上錦繡蒲團,竹竿上旌幡被風吹起的火星點燃,蔓至明黃帷幔之上,火勢漸大,竄至大殿內木柱橫椽,烈火燎燎不擋。

齊乘星抄起牆角消防區滅火器,上下搖晃,拔開止閥,對著椽柱上火苗根部噴去,無濟於事,煙氣繚繞,嗆得人幾欲窒息。大殿裡哐哐撞擊聲一直不斷,眾人無暇顧及。小道長們提桶跑來,一桶桶井水亦難解燃眉之急。楊蘭集撥119電話,報了方位,三輛悍馬車上山用了兩個小時,心知山路迢迢,消防車必來不及,匆匆喚來夥計聯絡家裡直升機。

許鄱陽和一眾人連上消防栓,舉起水管噴向大殿之時,三米餘高的彩瓷許旌陽真人造像轟然倒塌,捲起鋪天蓋地煙塵,碎瓷滿地,露出鋼筋鐵架骨,上萬只飛鼠擠著踩著吱吱尖叫從甬道飛出,撲壓壓如烏雲遮日。一番折騰,火熄,金碧輝煌的大殿如枯槁,灰敗矗立。

許鄱陽灰頭土臉蹲在臺階上,滿腔沮喪,“傳了二十六代,又到陽字輩,我一個失誤,不僅把老祖造像毀了,還把大殿給燒了。”張陽橋向來不會安慰人,欲言又止,手搭在他肩頭拍了拍,“比原來一個茅草房子強了點,只是少了個大殿,你們清明道有錢,修一修,新的更好看。”突然想到許鄱陽是因著道內拮据,出國留學尋變通之道,遂止了話頭,訥訥無言。

飛鼠漫天,逮之不及,又不往遠處飛走,有些飛乏了,便隨地一蹲,小道長們束手無策,撥通護林員電話,卻得知飛鼠不算保護動物,不在清理範圍。

齊乘星掏出手帕,井水裡沾溼,擰得七分幹,蹭了蹭烏黑一片的脖頸和臉頰。楊蘭集小聲問張陽橋,“橋爺,剛才為何不捏訣降雨啊?或是讓方小先生過來變個龍?”張陽橋湊過去低聲道,“有陽間管理條例的,不讓隨地大小雨。”

齊乘星是個幹實事兒的,此刻起身同小道長們去後院,將幾條黑背攆出狗籠,抬狗籠至大殿,戴上小道長們平素幹粗活用的勞保手套,躬腰抓起耗子來。幾個飛鼠一撮薅起,塞到籠中,闔上籠門,幾十人如此往復兩個時辰,籠外已不見幾只飛鼠。

活物密密麻麻擠在一起頗為瘮人,齊乘星摘了手套,同許鄱陽講,“南昌集市公園動物園,十塊錢一隻,十五塊錢兩隻賣了,倒也是一筆收入,聊勝於無吧。大殿重修事多繁雜,許兄不必跟我們一起行動,若是找到姜愁漁,我喊你前來。”

三輛悍馬車開至駐南昌辦事處九九一一二四招待所,齊乘星在浴缸裡泡了仨個小時,泡到手腳發皺,方心無大礙躺回床上,牽起衝了個一刻鐘熱水澡,此時正看閒書的張陽橋手心,“橋橋,你說是何緣故,暗室裡擠了這麼多飛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