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鄱陽抬手斟茶,“淨明道算上老祖,兩千年來也就十餘位勘破金丹期的同門師兄。若是修不成內丹,便用外丹功法助力。道觀大殿許旌陽祖師爺造像下,有條密道,通往辟穀閉關地,內有三枚丹藥。有一日早課,小道童們發現密道被開啟,物件翻亂,放丹藥的匣子不見去處。我們匆匆趕到,清點人數,姜愁漁不見所蹤。辟穀之地少了一本「清修關要」,三枚仙草熔鍊而成的外丹。一九七三年發生的事兒,至今五十餘年,無人再見過姜愁漁。”
齊乘星放下筷子,“你們涵養也夠好的,沒到處捉拿叛逆之徒。”許鄱陽苦笑,“那時有旁的事兒絆住腳,耽誤三年,再撥冗去找時,已無任何蛛絲馬跡。”
張陽橋終於填飽空蕩蕩的丹田,折溼毛巾擦去嘴角糖漬,“好說,鄱陽兄。我們定能將此孽徒捉拿歸案,你們動淨明道規法處置,處置完我們再交給上頭,踩上百十年來縫紉機,改造好了,就為國所用。”
許鄱陽尷尬一笑,“橋爺有所不知,淨明道以‘忠、孝、廉、謹、寬、裕、容、忍’的垂世八寶治世,從無懲人規法,這人拘來我們還得商量著處置。”
張陽橋心裡暗,“果不其然,一窩兔子。”楊雲風公事繁忙,扣住白襯衫領口第一枚釦子,披上行政夾克,頷首作別,留下楊蘭集招待行程。
三輛黑色悍馬車往江西南昌西郊梅嶺的獅子峰去,張陽橋叼棒棒糖,指甲摳摳手背上幾個針眼。連綿雨季終停,天空澄碧,車盤山而上,停在道觀門口。與小道長們抱陰負陽拳互行道禮,張陽橋邁過高高青石門檻,大殿上了三柱清香。
陰曆十七,香客甚稀,許鄱陽闔上大殿木門,三拜九叩後推動許旌陽造像,幾人貓腰鑽入地道,蜿蜒十餘米,約莫在後院廂房之下。齊乘星屈兩指,一路敲敲打打,地道內土層時有空洞聲。張陽橋徑直盤坐到暗室中間光滑岩石之上,吐納小周天,仰頭看看洞頂,指尖一捻桌上積灰,從袖間掏出個筷子粗細通體透明,可見五臟六腑的豬鼻小蛇來。
小蛇吐信子,桌上留下七扭八拐的痕跡。齊乘星自打張陽橋住進養和醫院,未見過此蛇,心內納罕,“這小孽畜打哪來的?”
張陽橋忙兩指堵住蛇腦側耳骨,“趁老鄭頭不備,從他地板上順來的。不是人間之物,可通陰陽,斷生死,還可百里追蹤,仙人指路。”
五十年未開暗室,許鄱陽故地重遊,看不出些許異樣。齊乘星望向暗室角落縱橫勾連密密麻麻的蜘蛛網,在空氣裡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肘拐許鄱陽,“哎,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兒?”許鄱陽皺皺鼻翼,一臉茫然。
跟在其後的楊蘭集約莫三十多歲光景,自幼跟在楊雲風身後研習草藥,“聞起來像五靈脂。取自橙足鼯鼠和飛鼠的乾燥糞便,春、秋居多,洞穴石窟採得後,揀淨砂石、泥土等雜質,炒用止血,塗敷瘡疥。”
話音未落,齊乘星耳聽展翼聲,密密麻麻交疊而至,許鄱陽張陽橋兩個修道之人,五感六識靈通,心覺不對,許鄱陽從兜裡掏出降魔杵,張陽橋拔出腰間軟劍,架勢剛擺足,未料暗室泥土紛落,現出一面石壁來,石壁上層巒疊嶂堆滿飛鼠,爪子勾在石縫裡,黑豆大小的成千上萬雙眼睛齊齊看向四人。
張陽橋向來野獸般的直覺,行動快于思緒,扯上齊乘星袖子拔腿就沿甬道往外跑。楊蘭集匆忙跟上,許鄱陽舉著擀麵杖大的降魔杵,還欲與萬隻飛鼠鬥上一鬥,被楊蘭集一嗓子叫清醒,“許先生!打不過就跑!不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