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橋落到井底,身輕如燕,井連暗道,暗道口掛著琉璃珠穗門簾。齊乘星撩起門簾貓腰進洞,笑了一聲,“這倒是個閒情逸致的蛟龍。”

暗道幾十米,居毗盧閣之下,暗道盡頭對開梨花木門,與井下幽暗潮溼環境格格不入。張陽橋道聲得罪,叩響門扉,朗聲道,“在下張雲生,有事拜謁。”一道清脆嗓音響起,“貴客請進。”

門應聲自開,一條兩丈餘長的銀白蛟龍盤在玉榻之上,內室三百米見方,無隔斷,與層層厚土上的毗盧閣等寬,通電,水晶燈懸在天花板上。張陽橋望向沾了井底泥土的布鞋,行止侷促,“這位……這位龍?可有拖鞋?”蛟龍爪間正勾著瓔珞,紅繩和帶孔珍珠碼在笸籮裡,扭龍頭看看他,“不必拘禮,進來便是。”

齊乘星和楊雲風措手不及打個懵圈,顫顫巍巍坐在石凳上,瞥桌上茶點。銀白蛟龍咧嘴一笑,龍尾指指屋子一角,“上有登雲梯,機關通道,時不時有小尼姑從毗盧閣地下室過來,給老身送些食物飲水和神奇物件。”

張陽橋搓手,整個人有些踩雲般的眩暈感,“龍不喜水?沒見屋裡有池子?”

銀白蛟龍爪間放下瓔珞,往下指了指,“暗渠通十渡,若是天氣晴好,河清海晏,我便游上一圈。我不是被拘在這鎮萬里河山的戴罪之龍,東晉年間,欠了一位鄭姓道長天大的人情,自願守此地海眼三千年,相對自由些,心情也不至鬱卒。三位小友所為何事?”

楊雲風寥寥幾語講清關係利害。銀白蛟龍歪頭想了想,“確實未見過題詩道人,想必你們要往北新橋的海眼去,那條龍脾氣不太妙,多加小心。”

三人作別,銀白蛟龍將他們送至洞口,龍爪遞過打包好的茶點,“九月銀杏樹王正是好看,若諸位小友恰逢空閒,歡迎來潭拓寺玩。”

張陽橋爬到井外,仍像踩棉花糖似得。四位僧侶落下白玉雕龍石柱,井水漸漸湧回井內,想來和暗渠匯於一處。

楊雲風開車往辣府火鍋店去時,齊乘星繞食指合計,“鄭姓道長,一千八百年前,老鄭頭他祖宗,罡天道祖師爺?”

張陽橋捏小尼姑包的肉鬆青團,吃得眯起眼睛。

楊雲風停好車,甩著車鑰匙進店,接過選單,跟服務員小弟說,“不要豬肉、不要牛肉、不要狗肉,其餘選單上的菜都上一份,中辣鍋,兩瓶大可樂。麻煩拿兩個菸灰缸。”

服務員小弟長得俊俏,笑得靈通,“三位爺,豬腦、豬腎、黃喉、毛肚、百葉這些豬牛身上的零部件也不要麼?”

楊雲風指指張陽橋,“小道長,不吃牛肉。”又指指齊乘星,“蒙族八旗,不吃狗肉,吃不慣豬肉。”服務員小弟笑吟吟離去。

三人在三里屯火鍋店大快朵頤之時,北新橋駐地戒嚴線已拉起,等不及凌晨兩點,年歲雖長卻總是少年心性的方知命,趁路人不備,悄悄跳進北新橋鎖龍井,和井底龍王打了個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