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乘星坐在地上,懷抱銅塔一氣兒猛敲,銅塔裡哐當作響,內有空洞。敲至匕首木柄斷裂,銅塔安然無恙。張陽橋犯難,“若是燃一把猛火,燒上三五時辰,銅塔必裂,只怕洞內空氣不足,煙氣上湧,給我們燻得背過氣去。”方知命靈光一閃,“若是把銅塔抱進芥子東珠,咱們天高野闊,隨性折騰。”

張陽橋指間捻訣,東珠置於銅塔塔尖,三人攜塔不見蹤跡,只餘兩條邊牧狂吠幾聲,面面相覷。齊乘星抬塔尖,方知命抬塔尾,兩人步子趔趄把銅塔抬到張陽橋在馬廄旁搭好的鐵鍋裡。

鍋內堆滿砂礫,鍋下新劈柴火,青磚壘鍋,張陽橋臉頰蹭得灰撲撲,蹲在鍋旁開啟火摺子,柴火嗶剝。張陽橋輕敲腦殼,“早知道帶頭牛下來了。”方知命捂住胃慼慼然。齊乘星掄起鐵釺翻炒砂礫,銅塔炙烤滾燙。張陽橋抱起瓷缸,一缸冷水澆下去,銅塔嗶剝裂口,現出內瓤。

銅塔內套銀塔,一尺高,外罩穿綴珍珠的因陀羅網。方知命火中取栗,拿出銀塔,燙得左右倒手,一不留神銀塔墜地,裂作兩半,露出個巴掌大的金葫蘆塔來。

張陽橋撿起金葫蘆塔打量,搖晃無聲,“不對啊,少一層,咱就刨出五層塔。”齊乘星扽過金塔,叮咣鑿地,“沒有機關,怕是有實心瓤,這玩意兒有歷史價值,不過我此刻只想給它削成金屑。”

齊乘星向來思至行隨,走到後院庫房,挑了趁手短刀,坐進八仙椅,執短刀削塔,青磚上金屑紛落。金葫蘆塔削至胰子大小,手感一軟,刀鋒一滯,金皮落盡,內裡露出個鵪鶉蛋大小的珍珠來。三人相覷,未曾想‘溯回珠’如此玲瓏。齊乘星短刀揣在腰間,張陽橋把‘溯回珠’同‘爾後珠’放在西廂房拔步床上,錦被掖得嚴實,指間掐訣,跌出芥子結界。

五天後,綏遠驛站,張陽橋鳳眼低垂,無精打采坐在馬背上,“沒想到牧民也不傻,非要三枚金錠子。”齊乘星啃青稞餅飲烈酒,“三匹駿馬,飽餐一頓,從北荒送至埡口,不錯了。再說人家看見那兩條邊牧,可沒問牛的事兒。”

兩人一龍在綏遠休整半月,綏遠集市上螞蟻搬家似得屯糧無數。都不事生產,故而未購入菜籽果樹牛犢羊羔一應物什,芥子結界像風雨飄搖之際海上的燈塔,在戰火紛至沓來的華夏大地上予三人一隅安歇之地,吃飽穿暖軟榻可眠。也不免有芥子東珠被頑劣幼童踢至泥淖,三人跌出結界時沾了一身汙泥的往事。

直到一九六三年,張陽橋才集齊鑭棺,復活蒙西諾,聽他講述了那個淅淅瀝瀝的雨夜南洋小巷,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人事易分,賣花小娘惹早已不在人世。

又兩年後,張陽橋驚鴻一瞥見本已被自已五穀輪迴,不該存活於世的楊雲風,誤解兄弟又殺之過急的遺憾隨風而逝。

命運的齒輪不曾有一刻停止轉動,鐵馬山河快意恩仇,諸君且聽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