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出半些情感。這是我在這片寂山中聽到的唯一一個聲音,我不管是誰說的,我的腦中只彈出了“順從”二字。我不知從地上何處摸中了一根木棍,以此為杖,我支起軟著的身體,一步拖著一步在稀爛的泥上行走。

突然的,一個微弱卻持續不斷地金屬打擊聲傳來,再者伴雜著詭異的的呼語,似乎是經咒,聲音低沉悲涼。兩個聲音與我的頭骨共振,如同一柱橫木在猛烈撞著銅鐘,即使用手使勁擊打下合,那份餘音仍不停的翻湧。我僅憑靠著殘缺的意志行走著,甚至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

霧氣好似漸濃,又好似漸淡了……

那個詭異的聲音似乎迷了我的心智……使我被它引牽著行走,我從哪來又將去往哪裡,一切渾然不知。

眼皮如同被灌入了重鉛,我好像聽見這個聲音以來,一次眼都未眨過,霧氣的溼度愈發升高,可雙眼仍是模糊乾澀的,終於,我眨下了眼。

霧氣消失了,在眨眼間。

伴隨消失的還有那個打擊聲,寂靜,黑暗,潮溼,清冷,一切都回來了。我早已撲倒身軀在這泥地上,手中的木棍成為了我的腳,緊插入泥水,將身子吃力的向前挪動。

不到半米寬的泥道,兩邊聚集著枯黃的野草,但在不遠的盡頭,儼然立著一座建築。

那是座廟宇。

儘管視野模糊黑暗,面布汙泥,但那座廟卻被我看的甚是清楚。好在廟沒塌,它在月下散出明茫,它好像黑暗的救贖,欲將我庇護。

雙腿好似沒了骨頭,卻還是半立著。我的呼吸急切,渾身上下沸騰了起來,走向了殘廟,過去那一詭異至極的聲音再一次顯現了,風呼草擺,黑暗是萬千厲鬼的舞臺,沉鳴呼嘯,愈發升調,若現在我有把刀子,我會毫不猶豫的捅穿我的耳膜,又或是割下我麻木的頭顱。

眼見距離殘廟越來越近,雜亂的聲者卻更多了。

像有烈火炙灼著廟宇,像有經傳在悲沉中吟唱,像盛滿一盆的鮮血從高傾倒而下,鐘聲一次次的碰撞發聲,也同樣像利劍在我的腦穴上,愈刺愈深。

“啊……啊……”我死死咬緊牙關,微弱的發出痛苦的叫。地上的溼泥終是扭轉成了接緊廟宇的古青石,將手放在青石上,我也顧不上快要炸開的頭。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

聲音消失了,彷彿未曾在此傳播過。隨著舊木門尖銳的聲音傳出,我爬進來了。全身在了冰涼的地板上,因為後背有揹包,我平臥在地上,儘管灰塵已達到如綢的厚度了。被嗆得開始猛烈的喘咳,望著仍緊握在手中的木根,釋然一笑,鳴雷剎時震天抖地,一場雨在我進入殘廟後傾盆而下。

狂風撞開本就不完整的掉扎木門,雨水成瀑由漏瓦湧下。陰冷潮溼,我再一次發起了抖,只好似龜般爬向廟的內處,找個無雨之地。

這個廟並不大,借樑柱支起身體,我發現一座像擺在進門靠右的至暗處,僅有那個殘破不整的輪廓。沒有光,我什麼也看不見,好在揹包中攜帶了手電和睡袋。開啟手電,我看見了久違的光,即使是人造光源,但這絕對是這個廟中最溫暖親切的東西。

我將光照在了殘像上,這好像是座神仙像,兩眼被望得突出,十分慎人。

開啟睡睡袋,我只希望睜眼即成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