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轉身，看見一身青衣的蕭禾嵩驀地出現在院子裡。
她已經多日未曾見過他了，現下看到真人還覺得有些不真切。
北地的烈風似乎並未對他有半分影響，連衣服都沒多出一道褶皺，他依舊挺直著脊背，長身玉立，渾身冒著寒氣，不見半分疲憊。
姜念錦毫不避諱地打量著他，他亦如此。
她似乎長高了些，顯得更加亭亭玉立。
月白色的衣裙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顏色雖然素淨，卻遮不住她的芳妍之姿。
一雙葉子眼靈動鮮活，櫻唇微微勾起，耳邊的明月璫襯得她越發唇紅齒白，讓人想要親近。
他的手在身後慢慢握緊，暗自慶幸著自已來此之前已經好生收拾了一番。
姜念錦見他不說話，三步兩步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故作親暱：“表哥，你累不累啊？”
蕭禾嵩的眉頭舒展開來，面上卻看不出什麼喜色。
喜怒不表於形，他已經習慣了。
韋氏看著二人搭在一起的手，只覺得姜念錦是成心要氣她，一雙美眸似要噴出火來，半晌才收拾好自已的表情，睨著姜念錦，意有所指地對著蕭禾嵩道：“嵩兒，我說什麼，你難道不知道？”
“娘，我累了。”蕭禾嵩戰術性拒絕回應。
姜念錦眉梢一挑，無意再聽。
她眼下並不急著擺脫親事，姜夫人手裡的東西在她出嫁之前，是不會落入別人手裡的，所以她並不急。
她對著韋氏盈盈一拜，“好心好意”地勸了她一句：“大夫人，府中事務繁雜，就不必花心思在我身上了，我怕累著您。”
她剛說完，未等韋氏反應過來，轉身提裙便走。
韋氏被她的話刺得驚在原地，忙以帕子撫住胸口，連連喘了好幾口氣，才看向還在院中站著的蕭禾嵩。
“作孽作孽，我這般為你籌謀，可不是要叫你娶這般粗鄙無禮的丫頭為妻的！”她伸手指向他，被氣得心口生疼。
“那娘希望我娶誰，韋家的小姐嗎？”蕭禾嵩冷了神色，一臉漠然地看著韋氏。
韋氏被他一噎，氣急：“樂兒她有哪點不好？你……”
蕭禾嵩卻沒等她把話說完，反問她：“既然娘這麼喜歡她，不如叫她來蕭家做個妾，也叫娘有個能說話的人。”
韋氏聽他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抓起茶盞便向他擲去，他未躲閃，茶盞便磕上了他的臉。
他的額角被豁出了個口子，茶水濺了他一臉，順著睫毛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著，茶葉也稀稀拉拉地貼在他臉上，極為狼狽。
蕭禾嵩低垂著眼眸，看不出情緒，他自顧自地用帕子將臉擦乾淨，任由額角流著血，復又抬眸看向她，滿眼的冷意，倒有了幾分沙場上鐵面將軍的模樣。
韋氏扔茶盞那一下，只是一時氣急之下的舉動，她從未想真的傷他。
“我竟不知，你是何時學會的忤逆？”
她以手拍著那一方案几，一張臉因為憤怒扭作一團，顯得有些猙獰，語氣之中帶著恨鐵不成鋼的調子。
又是這樣的語氣……
他冷笑一聲，任由血順著臉頰滑落，對著他的母親道：“也對，你們從未把我當成過兒子，我不過是個維繫蕭家榮光的工具。”
韋氏聽著他的話，渾身一顫，還沒反應過來，卻見他向她作了一揖，低著頭道：“若娘覺得日後蕭家還需要我，阿梧還需要我，就莫要再多管我的事。”
他說完，掀袍轉身離去，連頭都沒回。
韋氏看著他決絕的背影，嘴唇囁嚅著什麼，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眼底盈滿了淚水，以帕子掩面，喃喃道：“他果然，果然還是在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