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度抬眸,對上她的雙眼,開口問她:“表妹,真是有多重面孔呢。”
他微微嘆了口氣,熾熱的男子氣息噴灑在她頸側,她心中發慌,不知這廝在發什麼神經,她今生與他無冤無仇,何苦如此?
“你說簪子紮在哪裡,才能一擊斃命呢?”他慢條斯理地問她。
姜念錦瞳孔微縮,這才想起來,震驚之餘又帶著幾分毛骨悚然的冷意,看著眼前的男人。
“陳掌事。”她開口,不是疑問是肯定,即便二人的臉皮沒有半分相似。
他修長的手指握住那根冰涼的銀簪,似是玩鬧一般,貼在她溫熱的脖頸上,看著她的肌膚上迅速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竟帶上了幾分逗貓的興味。
姜念錦深吸兩口氣,看向蕭禾嵩。
視他人之命如草芥的,是他;將她矇在鼓裡,看她如跳樑小醜一般上躥下跳的,是他;曾經許諾要護住她的人,她敬愛的兄長,還是他。
姜念錦想著,氣惱的心緒竟代替了那略有些恐懼的情緒,她伸手從他手中抽出銀簪,一把擲到地上。
銀簪與青石板相撞,發出叮鐺的清脆聲音。
兩人四目相接,一個淡漠,一個慍怒。
“表哥,香丸的味道如何?”姜念錦唇角帶笑,眸中卻掩飾不住的惱怒。
“什麼?”蕭禾嵩維持著很好的冷酷表情終於出現了裂隙,帶著些不解問道。
“我是說,像我這樣本分的閨閣女兒,怎麼會隨身攜帶毒藥呢?”
“隨身帶著的,自然只有精製的蘭香香丸了。”
“表哥可嚐出來了?”
所以那日,她以口相渡的並非什麼讓人腸穿肚爛的劇毒,而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香丸。
而她一本正經,鄭重其事用紙包住的解藥,也是一枚香丸。
原以為被戲耍一番,他即便不生氣,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但姜念錦忘了,蕭禾嵩他不是一般人,他是七歲能成詩,十七歲便能帶兵打仗的少年將軍。
他一掃面上的陰霾,反而笑得開朗,半分冷臉都沒有了,那神情恍若當年尚未帶兵出征的他。
沒有人知道他在邊疆經歷了什麼,只是那一場戰爭,帶走了他的笑容,他變得越發地冷峻,也越發地不近人情。
他笑著,便在她匪夷所思的目光中,伸手將剛剛她想上手掐的那一朵牡丹,連根拔起,塞到她手中。
姜念錦目露驚疑,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做事,要做乾淨,不要給別人留下把柄。”
他雖是笑著說出的這句話,但其話中的意思還是不免叫她有些後怕,令她聯想到那一夜裡,她殺了那個水賊,血液迸濺到她白皙的臉上。
他就用他冰冷的指節蘸著她臉上的血,對著渾身發抖的她,嫌棄她做得還不夠乾淨。
她察覺到後背沁出了些冷汗,看著笑得張揚的蕭禾嵩,忍不住低聲罵了句瘋子,推開他,忙不迭跑走。
蕭禾嵩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漸漸止住了笑意。
他的眸光定在青石板上的那枚簪子上,鬼使神差地上前撿起那枚簪子,放進了袖籠中,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