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韞的袍子跨過門檻之後,向裡面作了個“請”的動作。

鄭翩知道,她來了。

側面走進來一個女子,繡花鞋先進,穿著素緞交領襖裙,這冷日穿的未免單薄,款步姍姍,雲髻峨峨只戴了一隻珍珠釵,耳上無飾品,桃腮杏面,絳唇映日,脖頸色調略暗於面容。晚霞映雪般,略顯蒼白。

面具已經溶去,藏在面具下的真容也見了光。

因為戴了三年面具,不受陽光,便顯得一副死白。脖頸與臉對比,倒感覺現在這個臉才像面具了。

遠遠望去,以為擦了鉛粉。

鄭翩眼睛掃過她腰前的手,果然左手少了一根指頭,當初他被關在地牢中時,溫顏曾說她在戰場上遞給傅熹一根他阿姐的手指,傅熹心神大亂才落敗。

鄭翩手指關節攥得發白,生生忍下了喉管泛上來的酸澀感。

她清眸眼波一轉望向一眾僕從,嫣然一笑,提裙盈盈走進,進門又對謝韞屈膝行禮道:“叨擾了。”

鄭翩心中不斷呼喊著“阿姐,阿姐,阿姐……”,可口只是張開,發不出一個音節。

來人正是鄭扶。

謝韞見鄭翩在門口呆愣著站著,解釋道:“這位是定安公的親阿姊,鄭扶鄭娘子,鄭娘子先前就住在這處宅子,暫且安置在此處。”

鄭扶見著姜瑤微微躬身,溫聲道:“多有叨擾,還望見諒。”

“無妨,請。”

謝韞正欲跟著鄭扶去她從前住的房間,好給她收拾出來住下。

鄭翩卻忽然跟上一步道:“你不記得我了?”

鄭扶疑惑著轉身,道:“郎君是?”

“阿……姜啊!我是姜瑤,淮周姐姐你忘了嗎?從前我爹孃和我都來聽你彈琴呢!”

謝韞站在一邊,想起了鄭翩初進皇宮之時,曾說什麼小人不才,纏過定安公親姊。一時只感覺要出事。

鄭扶回憶些許,茫然道:“姜瑤?抱歉,我實在沒有印象。實在抱歉。”

鄭翩面上假裝失望道:“這樣啊……”

“你說的應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實在是記不清了。抱歉,實在是對不住。”

鄭扶三番兩次道歉後,似乎對此事深感愧疚,才與謝韞離開。

鄭扶從前住的那間屋子較偏,故而封存了沒有用,僕從打掃房間時,鄭扶又對謝韞連連道謝,謝韞不客氣都說麻了才得以抽身,丫鬟們也連忙找了個藉口離開。

謝韞到了鄭翩面前才鬆了一口氣。

“鄭娘子,太客氣了。”謝韞道。

鄭翩拉著謝韞回了芳澤居。

進了芳澤居,鄭翩急忙關上門道:“她真的是鄭扶?”

謝韞知道鄭翩擔心什麼,無非是人|皮|面具這種東西的矇蔽性太強,於是寬慰道:“人·皮面具已除。”

鄭翩解釋方才的行為:“方才我故意詐她,她雖以不記得為由並未回應,但其實我當時經常纏著她要學琴,回家,回家被關個三五日又回來學,有一次遇上了鄭翩被鄭翩罵了一頓,說我字都寫不好整天纏著他姐姐,讓他姐姐琴都彈不成。後來鄭扶聽聞深感愧疚,親自上門拜訪勸學。”

“如此所言,應當印象深刻。”

“是,就算記性不好,也不至於如此。”

謝韞嘆了口氣,道:“但其實,鄭扶不記得的不止這些。”

鄭翩:“何意?”

“她連鄭謂師也不記得。”

鄭翩瞭然,心想果然如此,嘴上卻道:“怎知她是鄭扶?”

“鄭扶面具才除盡,陛下昨日見到了鄭扶認了出來。”

鄭翩點點頭,雲戈確實是見過鄭扶,鄭扶曾在宮宴上彈過琴。

“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