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就轉頭對沈良說：“我去告訴族長和古先生，沈叔，還有糖沒？”
沈良摸了一把他的頭，說：“有，先去叫人，叫了再給你。”
孩子返身就往山上跑。
沈良伸長脖子揚聲喊：“再不穿褲子，就不給你糖了。”
孩子大聲答：“穿。”頭也沒回。
沈良回首與懷安說：“這小子叫仡達，古先生教孩子們講漢話，識漢字，也教了一些想學的大人，與我們做交易的仡韋就會說漢話，否則沒法交流。這裡的種的農作物也是他教的，聽說他來的時候，帶了許多書，有一本奇書記載了許多神奇的東西，是他自個兒寫的。這山後有許多都是沼澤地，他試著改成田地，還沒有成功，但有一些沼澤被建成了池塘，種的蓮藕今年算是見了點效果。”
懷安靜靜的走著，一邊聽，一邊想起坤王府中說話結巴的二哥，真是藏得很深，卓修璟當年得到有關坤王府的訊息，恐怕也是他安排的。
他看著這世外桃源般的村寨，靜謐美好，呈現一派欣欣向榮之態。
古燁手中的奇書，是否包含了古長君的奇思妙想？懷安想，可能會吧，那是個神奇的女子，她那麼愛兒子，畢生所有，差不多都會與兒子說吧。
不到半個時辰，一行人到了寨中，族長頭髮鬍鬚都白了，頭上包著灰白色的土布巾，笑得和藹親切，領著寨中一些男男女女用彆扭的漢話說著：“歡迎。”
懷安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了二哥，不對，是古燁！
他與當年一樣，修長挺拔，眉目清澈。只是眸色深睿，原本蒼白的臉色也變得紅潤，他拱手與懷安作禮，說：“懷公子一路辛苦，山中無好酒，略備了野味，不成招待，見諒。”
語言間無半分結巴之意，懷安暗忖，原來當初的稚子之姿和結巴之態全是他的偽裝，裝一時容易，他卻一裝十多年，為了對付坤王，還真是用心良苦。
懷安回禮道：“原態難得，想必這裡的野味自不會摻雜世俗之物，原滋原味的才不會騙了五識，讓人辨不清真偽。”
古燁聽他這話中似有別意，仔細打量了他須臾，笑了笑，說：“這裡有鄉親們陪著，公子既與我是故人，咱們單獨一桌？”
懷安對這句“故人”不置可否，他知道沒有人會如卓修璟一般認出他來，這僅是古燁的試探。微頷首表示同意，與他齊肩入了新建的木屋。
威子一直望著公子，在後身叮囑了一聲：“二爺叫你不準吃酒。”
懷安回頭瞪了他一眼。這是近衛，還是監視者？看來二爺才是他主子，自己始終差一截。
古燁答了話，說：“放心，吃的糧都不太夠，沒來得及教他們釀酒。”
木屋正中燒著柴火，柴火上的支架掛著一個鐵盆，盆中燒的清水微微冒著小泡泡。
這裡沒有蠟燭，就著柴火的忽明忽暗的光線，懷安看到簡陋的木桌上有一盆熟肉，一盆蘿蔔和一些野菜，還有米飯。
他問：“這鐵盆也你教他們做的？”
古燁示意懷安坐，自己也坐下，說：“這山裡的土中含鐵，《天工開物》是本好書，這裡的村民只是缺少文明啟示，只要有勤勞和智慧就能創造出各種可能。”
懷安回想上山之時，地中勞作的人使用的農具與鄴國無異，古燁確實是個能人，這裡的南蠻人得把他奉為神了吧。點點頭說：“應該是好書，改日我也找來瞧瞧。”
古燁吃了一口米飯，說：“懷公子哪需要學那些？你是成大事的人，否則也不會親自走這一遭。”
懷安夾了肉送進嘴裡，山中無鹽，味道差了一些。與聰明人對話沒必要繞彎子，但他在盤算著怎樣才能說服古燁。
古燁餘光瞄著懷安的側臉，暗黃的火光印著，真是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