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墨白午後醒來見阿瑤趴在一旁的榻上睡得正香,便沒叫醒她。一抬頭又見窗外日光朗朗,真是好天氣,他頓覺一振,輕輕下了床,拄著柺杖悄悄出了房門,這是他第一次離開房間,楚長風和阿瑤平日裡只許他在屋內稍微走走。

他慢慢走到堂屋來到前面的院子,院中整潔幽靜,風清雲淡,陽光溫柔地灑滿全身,一抬頭他便看到東南邊有一個籬笆圍成的園子,簷上寫著略顯稚嫩卻秀麗的三字:“百草園”,他一時好奇,推開簡易的竹門,信步而行,只見園中青草依依,花繁葉茂,奇花異草數不勝數,清香陣陣樸鼻而來,又有曲徑通幽,他一時神情俱醉,恍入仙境。

園子小而精緻,踽踽前行,一會便至後門,柴門虛掩,他推門而入,地勢漸漸開闊,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金黃的銀杏林,觸目所及,樹上金光閃閃,一片澄黃如雲似錦;低頭一看,滿地黃葉,猶如厚厚的金色地毯鋪就開來,連綿不絕;更可恨的是空中片片黃葉飄飄揚揚,如同彩蝶翩翩起舞,稍瞬間便悄然墜地。

墨白沉醉其中,不知不覺朝前走去,前方一棵粗壯的銀杏樹樹冠如傘,亭亭如蓋,樹枝似蒼龍利爪遒勁有力,樹下半躺半靠著一人,一襲淺杏色的披風裹在胸前,身上落滿了層層疊疊的黃葉,臉上覆著的一卷書卻已長長延至地上,他不覺一笑,看來此人倒挺會享受。

他怕擾了人家的清夢,便止住腳步正要往回走,但可能是轉身踩在地上的黃葉發出了“窸窣”的聲響,那人似有所覺,已然醒了,只見她站起來抖落一身黃葉,一個潔白的身影便亭亭玉立的朝他走來,四目相接,他只覺得眼前這人約摸十二、三歲的樣子,雖然稚氣未脫,但面如桃花嬌羞,膚若凝脂勝雪,眉似遠山含黛,眸如秋水至純,身軀纖細似弱不驚風,舉止靈動若不染纖塵。李墨白一怔, 原來世間真有一種美叫出塵脫俗。

女子走到他跟前,疑惑問道:“咦,你竟可以走這麼遠了,你......感覺身體怎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她的臉上先後露出明顯的驚詫和擔憂之色。

墨白愕然道:“娘子難道認識我......”

“自然認得呀,”她眉眼含笑歪著頭指著他一字一頓的念道:“李……墨……白,是也不是?”她方才出門時已經去阿兄的房裡偷瞄過了,眼前之人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而她的阿姐伏在床邊也找周公去了,所以她才敢壯著膽子偷溜出來。那日她從太乙峰暈倒後身子著實有些虛弱,再加上突然變天氣溫驟降,在楚長風的嚴令下她已經關在房裡十幾日了。

墨白點點頭:“那你是......”

“我是阿璃啊。”小娘子一點也不賣關子,她覺得這麼久了,他總該聽過她的名字吧。

“阿璃是誰?”墨白暗忖,他確定自己並沒聽過“阿璃”這個名字。

小姑娘眨了眨那雙清透靈動的大眼睛似乎猜到了什麼,解釋道:“我阿耶是楚長風。”

“噢。”墨白恍然大悟,楚家竟還有一個小女兒,怎麼也沒見他們提過呢。

“阿鸝?”墨白見她的聲音如此清脆悅耳,便隨口問道:“黃鸝鳥的鸝嗎?”

“不,琉璃的’璃’”。阿璃問: “你見過琉璃嗎?我聽阿兄和阿姐說你見多識廣。”

“啊,這個,我沒見過。”墨白搖頭,心中竟泛起了一絲遺憾。

阿璃有點失望,解釋道:“我阿耶說......我出生的那天下著大雪,但第二日雪停了,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猶如一個清透的琉璃世界。而琉璃呢,據說是類似玉之類的東西,所以我還挺想看看它到底長啥樣。”

“嗯,你阿耶說得沒錯。”墨白望著她不自覺的念起來:“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心中暗想“阿璃……這名字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