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文清衡誰先提出來殺死趙向榮的?”
“我。”陳江景說。
“你跟文清衡怎麼認識的?”
“因為一篇文章。”陳江景回答。
但其實——如果細細講,還是有很多可以補充的地方的。比如,三中學生的校刊上經常會出現二中學生的文章,然後陳江景看到了一篇文筆很好很打動他的,下定決心去認識一下作者。然後梁濯開玩笑說:“是男的我們就校園三結義,是女的你就跟她結婚”,陳江景想著,這名字肯定是個男孩子——於是他翻圍牆,二中的圍牆上撒著碎玻璃片,給他整出一手的血;結果,發現真是個女孩子,心裡想著梁濯不知道會怎麼開玩笑呢,於是這段交情,梁濯從頭到尾都不知道。
後來麼,圍牆成了他獲取“先進教學資源”的地點,然而文清衡時常派個會爬樹的男的傳遞。陳江景對那個會爬樹的男的有種莫名的敵意,希望他能從樹上摔下來,或者恨不得自己也變成只猴子把他從樹上揣下去——尤其第一天那人說:“底下的同志,我是文清衡的人,所以你可以信任我。”某天那人真的從樹上摔了下去,陳江景又真的擔心他會摔死,直到圍牆對面傳來一句:“我沒事兒,死不了。”陳江景又希望他能把骨頭摔斷,在家裡靜養一個月兩個月。
“說得具體一點?”尹隱問他。圍牆在眼前消失。
“校刊上看到她寫的文章。文筆很好,想跟作者認識認識。翻圍牆扎得我一手血,於是堅定了信念。原以為那位作者會覺得我翻圍牆,人品不行而拒絕,但是卻同意和我認識一下。不過說明了跟自己認識沒什麼好處,自己也不是需要朋友的人。”
陳江景舉起袖子打了個哈欠。
“你跟她的‘第一次見面,’”說到這裡尹隱忍不住笑了笑,“‘你是在按照劇本說話嗎?很循規蹈矩。’所以,劇本是誰寫的?我很好奇。”
“我。”
尹隱表示懷疑,不過他換了一個問題:“文清衡想要殺死趙向榮的動機,比你想要殺死趙向榮的動機充分多了——你說是你提出來殺死趙向榮的,我還真是有點不信呢。”
陳江景皺了皺眉,冷笑一聲:“那你告訴我,文清衡的動機是什麼?能有多充分?充分到比我還充分?”
尹隱列出了那四條動機,並告訴陳江景,這可是文清衡親口承認的。
陳江景聳了聳肩,從位置上直起身來,眼睛向上抬,直直盯著尹隱:“但是她的四條理由裡,沒有一條是跟校園暴力有關的,她要這麼做,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利益,追求一個……錯誤的精神追求,最多是為她妹妹報仇。但我要這麼做,是為了填滿當年的遺憾。”
“此話怎講?”
其實尹隱不問,陳江景也會說的,但很顯然,組織語言需要時間,說出來需要勇氣。他探了探口袋,發現裡面沒有煙,於是將手交疊在一起,緊緊扣著:“你能想象一堆人把拳頭落到自己身上的感覺嗎?你能想象為了平安一直交‘歲幣’,在爸爸媽媽生意出現波折,沒有錢的時候怎麼度過嗎?你能想象明明不需要錢來換生活質量,卻要錢來換平靜的日子的感覺嗎?我不知道校園暴力原來是犯法的,從來沒有人跟我講,你可以尋求法律幫助……我和老師說,和朋友說,老師說不歸他們管,朋友說他也沒有辦法——然後在我沒有錢的時候,不再跟我說笑。我問你,你的小學,初中,高中都畢業於什麼學校?”
尹隱回答了。陳江景“哼”了一聲,將視線挪開:“所以啊,你是沒有辦法理解我們這種人的——嘖,高高在上的仙人,怎麼會往下面看一眼呢?所以你不會理解我。”
尹隱嘆了口氣:“我承認我不理解你,我從小到大受的教育就是:有問題找法,用法律的工具解決問題,而不是把內心的小魔鬼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