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尹隱現在最好奇的是文清衡的動機。在此之前,尹隱需要解決一些疑問,姑且算作開胃小菜。
“你跟陳江景誰先提出來要殺死趙向榮的?”尹隱問。
“貌似不是我。”她說,仍然是那副一切事情都與她無關的樣子。
“不是你,但你不是策劃者嗎?”
“陳江景早幾年就想弄死趙向榮了,我把他的想法搞成了一個計劃。”
“你跟他怎麼認識的?對他的看法?”
“忘了。沒什麼看法。”她低頭玩著一縷頭髮。
“好,”尹隱笑了笑,不動聲色拉開帷幕,“我可不相信你是那種無私到會無償幫助陳江景的人。”
文清衡放下頭髮,衝尹隱挑眉:“不就是想問我的動機,收益點嗎?直接問唄,拐彎抹角的幹嘛?沒意思。”話雖這麼說,卻無一點想要說出答案的意思。尹隱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說時,她已翹起了二郎腿,盯著襯衫上的一顆紐扣發呆。
尹隱點了點頭。文清衡默了半晌:“你要不先去搜羅點與文觀山遇害案相關的報道?不要權威媒體的,越野越好。”
說實話,尹隱有種被耍了的惱怒,但仍然選擇答應。
這花了尹隱三天時間。當尹隱把相關物品放在文清衡眼前時,她不甘心地撇了撇嘴:“行吧,算你有點本事——你看過沒有?”
尹隱搖頭。文清衡嘆了口氣:“看。現在給我看。”
得不到話語的主動權讓我並不好受,但眼下尹隱只能屈從。
有一本雜誌上的文章,尹隱私以為最值得記錄。
在雜誌上,尹隱看到了文觀山的照片:眉目端正俊朗的男性,看上去彬彬有禮。文章文筆很差,邏輯混亂,充滿病句錯詞,平平無奇,然而我看到了一句話:他樂善好施,勤勞上進,在家裡是妻子的好丈夫,孩子的好父親。如果這是真的……文清衡和文清萱都會幸福很多吧。很有意思。尹隱暗想。
“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的?”文清衡的目光也落在這上面。即使尹隱點頭,她依然複述了一遍,“他死那天——我在看書,他一身酒氣回來,看見我,扔了我的書,拳頭落在我身上。我問他我怎麼招惹了他,他說因為我在看書。我錄了音,身上的淤青也是證據。我去報警,他出來找我——大概是這樣的。我最終沒找到警察局在哪裡。當時是晚上,可不是……安全的時候呢。而且文觀山找我的地段,治安麼……當時並不好。”
尹隱仍然不明白這與她的動機有什麼關係,於是提出問題。
“別急,”她笑了笑,“先聽我說。我當時看到的報道什麼的,比你這個天花亂墜多了。如果他是好人,我算什麼?好人的汙點?所以應該被抹去?為什麼民眾看到的,與事實根本不符?——我拿著一本雜誌問了十六個路人——當時我十六歲——問這個人存不存在不是好人的可能性。十六個裡面有五個說:‘但人家都這麼講了。’有三個說:‘壞人不可能被說成好人’。有八個惋惜道:‘這個先生看面相就不是壞人,真是可惜’。你懂嗎,看樣子不是壞人?然後呢我就想為什麼,然後呢我就想明白了——魯迅先生說過一句話:悲劇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人看。一張清秀的臉,管它是不是——安上一個完美的人格。惋惜者多了,討論度不就上來了麼,盈利不就來了麼。”
尹隱心頭一動。趙向榮之死同樣也是高討論度的事件。只不過趙向榮做人方面的過錯被埋得好好的,作為受害人的過錯被揭了個一覽無餘。
“盈利始終是第一目的啦……所以受害人真實的樣子並不重要。”她說,“一個清俊的男人,怎麼可能是壞蛋呢?對吧?……說到這個蠻有意思的是,我初中時期存在那麼些認為我長的還行的人,四處宣傳我是個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