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項麻子

項麻子的黃馬突然間就脫了力,前肢猝不及防地跪下,但仍然盡了全力保持平衡,讓背上同自己征戰多年的老友不被甩飛出去。

它已經堅持夠久了。

它覺得自己的體力仍有盈餘,但棕黃色的毛髮上已經沾了不少血跡,把項麻子每天早上給它梳理的整齊的馬鬃粘到一起。

項麻子在地上滾了幾圈,餘光看到黃馬已經側躺在了大漠戈壁上,仍然打了幾個響鼻,腹部劇烈地伸縮著。

他掄圓了手中戰槍,槍桿在空中舞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彎曲的槍桿在接近對面那蠻人頭部時猛地繃直,精鐵打造的槍頭瞬間把那張牙舞爪的狼盔匈奴頭骨抽碎,紅的白的混在一起,在空中炸開。

他掉過頭去檢視黃馬,這和他一起從長安走出來的老朋友。出征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現在卻生氣盡散,只剩了一口氣。不少箭矢從黃馬身上鐵甲的縫隙鑽了進去,血也從這縫隙緩緩滲出。

作為軍中最善御馬的人,和跑的最快的馬,這對組合很快被霍去病發現,讓他們加入了驃騎衛,擔任斥候。四次出征匈奴,這對合作無間的組合不知道在這廣闊的漠北高原上拿到了多少情報,立下了多少戰功。

然而這次,他們跑得不夠快。

或者是說,他們已經跑得夠快了,但左骨都王的飛羽更快。

作為斥候,霍去病下完軍令,踏出軍營的那個瞬間,項麻子和黃馬就掀起塵煙,向南疾馳而去。到諾水要三天的路程,項麻子和黃馬一刻不停,終究是發現了一些匈奴的痕跡。

抬頭看了星星的方位,記下自己所處的位置,項麻子繼續孤身直入,這是斥候的使命。

跟隨著發現的痕跡,項麻子和黃馬走上了一座低矮的山丘。

他的眼力極好,很快他發現了之前那士兵彙報中左骨都王麾下的騎兵軍隊。可是就這麼短短几天,事態的發展比項麻子想象的嚴重。據那士兵彙報所說,原本那支長安來的輜重部隊只是在左骨都王的騷擾下難以渡過諾水,駐紮在諾水南側,等待救援。

而現在,那支輜重部隊卻毫無蹤影。

項麻子決定再靠得近一些,即使憑著多年的斥候經驗,自己已經到了發現與不被發現的臨界點。

胯下黃馬對他表示了不安,兩者親密無間,心意相通多年,項麻子輕撫了黃馬的腦袋,表明了自己的意思,黃馬隨即進入了高度警惕的狀態。

明月當空,映的諾水粼粼波光,望向南方空蕩蕩的河岸,項麻子的心裡猛的升起一絲鄉愁。這次出征前,他已和霍將軍說了,家裡給他說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六品翰林院修撰的閨秀,這大戶人家的小姐並沒有因為自己臉上長滿了麻子,且是個軍中糙漢而感到嫌棄,反倒對他出生入死的一個個“故事”特別感興趣。

鄉愁和腦中美好,在一聲“嗖”中破滅了。

多年的斥候經驗,項麻子怎能聽不出這是箭矢劃過身邊的聲音。他本能地把頭微微一側,一隻碩大的羽箭擦著頭盔左邊飛了過去,帶起一絲火花,在頭盔上留下深深的一道箭痕。

項麻子又感覺到殺機籠罩,抬頭一看,月光之下,竟有無數箭矢形成箭雨,朝自己襲來!

胯下黃馬已經動了,兩隻強有力的後蹄一轉一蹬,向反方向衝刺了一息,方才他們所在的位置就被插滿了羽箭。

黃馬朝著來時方向疾奔,項麻子回頭望去,身後已然追上來了一隊匈奴騎兵。

“嘶!”

胯下黃馬發出一聲嘶鳴,項麻子低頭一看,一隻箭已經沒入黃馬左側身甲與腿甲的縫隙處,然而黃馬只是趔趄了一下,繼續保持著原有的速度飛奔。

旋即又是一陣密集的箭雨襲來。

項麻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