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裡的夜晚總是平靜祥和的,在無人在意的一處齋房中,氣氛卻頗為詭譎。

葉夫人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重話,葉殊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和盤托出之後,她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就好像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一樣。

被墨氤過的紙張作廢,葉夫人不甚在意地重選了一張宣紙,她將葉殊招呼坐下來同她一起抄寫經文。

少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見母親不慌不忙的樣子,他想他可能賭對了。

“阿葉,你知道母親這經文是為誰而抄嗎?”

靜如深潭的氣氛之中,葉夫人垂腕凝眸,話是向葉殊問的,眸子看得卻是紙上的一筆一畫。

“是...為凜哥哥...?”

佛家抄經有自己的習俗,就像不同的祈願要拜不同的佛像,也要抄不同的經文。

葉夫人自從十年前,便養成了年末都要在寺廟淺住的習慣,葉殊想,也只有是為那個遠在邊疆的兒子才能做到如此程度吧。

“是,也不是,”葉夫人為人端莊,都說字如其人,那她理應寫得一手小楷,但葉殊卻知,葉夫人最拿手的字應當是草書,“自你哥哥那事起,十年來母親都在想,當年的事情可否還有半分回圜的餘地。”

“母親......”

十年的生離,任誰看了不會說聲可悲可嘆呢。

“也許凜兒說得是對的.......”葉夫人想起了當年葉凜離家前對她的拜別,一股抽痛從心臟深處襲來,她轉身握上葉殊的手,“你們既已有了主見,那便按著你的心意去走吧。”

昏黃的燭光下,他能清晰地看到母親臉上的悲痛,葉夫人一雙瀲灩的水眸裝著他還不曾領悟的沉色。

而當日後經歷了諸般坎坷的葉殊再次想起今晚母親看向他的眼神時,才會恍然大悟,那話裡的意思不是贊同,而是徹底地放手。

因不願重蹈悲劇,徹底又決絕地放手。

但當下懷揣著少年心事的葉殊卻只能小心翼翼地問上一句,“那父親那裡......”

“我會幫你說服你父親,”葉夫人恢復了平日裡的冷靜,“但是,殊兒,選這條路,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葉夫人年過半百,從她少時便見過許許多多離經叛道的京城兒郎,其中不乏她的親生姐姐,而後來又是葉凜,現在是葉殊。

其實就連她自己都說不好,這句後悔究竟是在問眼前人,還是透過葉殊問過往之人。

過往之人,一個長住冷宮,另一個十年未見,無論她想知道誰的答案,現在她都只能聽到葉殊不悔的聲音,給了她一個跨越時間的答案,“母親,殊兒不悔。”

葉殊就這樣被留在了寺廟之中,按照葉夫人的說法是,她可以幫忙說服葉父,但葉殊需在寺廟中抄經,直到她擺平葉府中的事。

葉殊欣然應允,就算現在讓他回,他也沒那麼膽子再去葉父面前領罰。

不過這日,山上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往日裡寂靜的齋院,今日一早便有遭亂之聲,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是有人在院子裡進進出出搬東西。

葉殊心煩氣躁地將窗戶啪得一聲關上,扭頭又將自己埋進了被褥當中,擾人清夢簡直罪不可恕!

他伸著懶腰一蹬腿,卻蹬到一個硬物,葉殊猛地驚坐起來,揉開眼睛看到的就是一臉笑意的盛珩之!

“你怎麼在這裡?”葉殊被葉夫人困在寺廟中這事,並沒有多少人知曉,是以他在一個溫暖的被褥裡見到渾身冷氣的盛珩之的時候,震驚大過了憤怒。

“我聽說葉丞近日脾氣越發暴躁,想著別是有人又要埃板子,就差人去探查了一番,這才知道原來我那未過門的人上了山就沒再下來過,”盛珩之見葉殊在被子裡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