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去看瑟瑟發抖的至元,只一點一點收緊了握著他的手。
“元兒,殺了他,只要你殺了他,日後就再沒有人敢置喙你的母后了”
我抓住了至元的手腕,高高抬起他手中的刀刃,又道:“元兒,殺了他,只有殺掉這些人,你的來日,才會有坦途可走”
一瞬間,至元手中的刀刃被我揮了下去,可李瑞聲的腦袋,卻沒有應聲落地。
刀尖險險劃過他的臉,一條長疤,便從他的耳朵一路開到了脖頸。
我冷眼看著至元,方才揮刀之時,這小子略微往後抽了一把手勁兒。
是以此刻,李瑞聲的腦袋才沒有落地。
我問他:“為什麼?”
至元心有餘悸,指尖顫抖的握著刀刃。
須臾後,少年眼中沉寂下來,見陳瑞聲被嚇得癱倒在花叢中後,他才低聲回話道。
“父皇,兒臣自幼在宮中長大,因母后去的早,父皇又隻立兒臣為皇太子,是以宮中總有許多流言,若是要殺,只怕是將宮中殺的血流成河,也不能絕了這些閒話”
我嘆:“元兒,你不明白,若要絕了這閒話,便只管殺了這起子說閒話的人裡頭,最有權勢的那一個,只要你殺了他,就再也沒人敢嚼這個舌頭了”
至元此刻似乎已經冷靜下來,他吸了一口氣,有些害怕,卻仍然堅定的跪在了我面前。
他說:“父皇,若兒臣此番為絕閒話,開了殺戒,那自此以後,這些人是不敢說閒話了,還是不願說閒話了?”
我道:“自是不敢說了”
至元抬起頭來,兩隻手抓住我膝上龍袍,誠心道。
“兒臣不願如此,若為君者只以殺戮號令天下,那便是不折不扣的暴君了,父皇,兒臣萬死也不敢做暴君,太師說過,天子若有仁心,萬民便少屠戮,父皇今日要殺陳瑞聲,不過一刀而已,可此舉若是傳了出去,便只會讓世人覺得兒臣輕狂,少了尊師重道的德行”
我聞言,低下頭長嘆了一聲,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只說:“那便依你之言,你自行處置他吧”
我俯身抽離了至元手中的刀,獨自向著太極殿走去。
路上拜怡軒跟在我身後,見我擰著眉頭不說話後,他便開口說了幾句討巧的話,意欲同我寬心。
“陛下,太子殿下今日之舉實在仁義,古來多少帝王,皆重殺伐,唯有咱們太子殿下,卻生來一副上善若水的好心腸”
我看著眼前悠長縱橫的宮道,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至元是個好孩子,他身上有同夏夏一般的慈悲氣息。
今日他話末的那兩句,不想讓世人覺得他輕狂,少了尊師重道的德行,以他的年紀而言,有這兩句考慮,也算是周到了。
只是......
我嘆了口氣,站定在道邊,忽而伸出膀子來伸了個懶腰。
在我心裡,當皇上是不可以軟弱的,任何人都可以軟弱,唯獨皇上不可以。
因為只要皇帝一軟弱,那些手握強權的臣子,便會一個一個的爬到你頭上來。
如此天長日久下去,便會如淤泥堵清泉一般,徹底將朝堂汙穢成一團渾水。
屆時再想回到那政清人和的好時候,就不單單是殺幾個人的事情了。
我今日逼著至元殺人,為的也只是想教會他,不要讓任何人踩在自已頭上,免得來日反受其害。
我回身望了一眼御花園的方向,又對著拜怡軒問了一句。
“你說說,朕的元兒,什麼時候才能長成個皇帝呢?”
拜怡軒陪著小心,掂量著同我回話。
“回陛下,這歷朝歷代裡哪一朝的皇子,都不似咱們皇太子這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