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唉。”

“你倆嘆什麼氣呢?”王令嫻懷中抱著小貓,趙蕙蘅正把切成條的魚肉往它嘴裡送。

“倒讓我想起那句‘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粗記可以休。’”李清照放下紙,神色悵然。

“表姐這話沒說錯。”王令嫻擠到我們中間,“我還小的時候整天都在玩,可一開蒙,就被逼著看書練字,可不就是‘人生識字憂患始’嗎?”

“她不開心,是因為有誰不讓她讀書寫作麼?”

“那可是我求之不得的,怎會不開心?”王令嫻道。

趙蕙蘅沒在接話,神色鬱郁。她向來如此多愁敏感,即便素未謀面之人也能共情其悲喜。

“小姑姑,你後來見過她嗎?她過得還好嗎?”

我不知該不該把那日新丘封門街的經歷講與她們聽,一時沉默不語。

“我們寫點什麼安慰她吧?離開了自已的爹孃本就難過,連喜歡的事也不能做,那該有多孤獨。就算不能自已寫,看看別人的也能寬心。”趙蕙蘅突然提議。

王令嫻哀嚎一聲,剛想溜之大吉就被我扯住衣領拖了回來。

“你備些紙筆,詩詞也好,書信也罷,我找機會一併交與她。”

“好好好,你現在開始使喚我了是吧?”她白了我一眼,但還是依言叫人送來紙筆。

“我就寫,就寫‘不樂損年,長愁養病‘,希望她愛惜身體,按時吃飯,每天開心。”

“有你這麼安慰人的?”我失笑。

“那當然,這世上值得開心的事很多。”她揉著白貓的頭,“從前,每到傍晚我都心情低沉,總覺著一日將盡,卻一事無成。可在某一天我貪眠,醒來時天已經黑了。那日的晚餐吃得很香,加上飯後點心剛剛好。我坐在廊下,看月亮爬上柳梢,聽蟬鳴蛙噪。夜風吹過臉頰,井水一般的涼,原來夜晚也能如此美妙。那一刻便明白,活得快樂其實無需多複雜的理由。就不能為了一日三餐,為了日升月落,為了四季更替?”

“所以你下次遇見,就替我轉達:許多煩心事都是由心而生,心中無憂,身外之物如何能擾人分毫?”

理論上是如此,道理也許都懂,可人如此脆弱又不受控,書上的大道理一堆一堆讀,可真正活明白的又有幾人?

“好,我記住了。”我還是點頭應下,然後轉向趙蕙蘅,“你呢?你準備了什麼?”

“我……”她猶豫著,“我也想寫點什麼給她……”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話音未落王令嫻就撲上來搶,兩人扭做一團。我低頭,沾了點墨,在紙上勾勒出兩隻正在追蝴蝶的抽象派小貓。雖然筆觸粗糙,神韻卻分毫不少。

“你要畫這個給她?”李清照輕聲問道。

從方才開始她一直保持沉默,只默默取了紙筆靜坐一旁。

“對,我不擅詩詞。但聽說心情低落時,看看小動物,就能開心起來。”

她又繼續轉身,不做一語。

“李姐姐,我這首寫得如何?”趙蕙蘅遞上一張紙,上面是一首《踏莎行》。

百曲塘前,楊柳色碧。繁絲垂袖弄輕怡。

折取一枝手中吹,殷勤更向東君遺。

春向濃時,總添傷懷。從來佳期不堪待。

直須樽前求一醉,莫對枯榮盡餘杯

“甄娘子讀了定會寬心。”李清照笑道。

可我看向她面前的紙,卻只見一片空白,有一個小小的黑點,像是沉吟之際,不經意從筆尖滑落的一滴墨。

“我們大娘子病了,不便見客。”

“什麼病?前幾日還是好好的。”

此刻我正站在蔡府大門外,回話的人是那日甄漱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