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神色嚴肅,不像是惡作劇,我披衣下床,彎腰跟在他身後。剛出門,就見遠處火光晃動,隱約還能聽見短兵相接之聲。

“這是怎麼了?”身後的李擢問道。

他往火光處一望,言簡意賅道:“賊人打進來了。”

他將我們引到那處半塌的磚房中,輕巧地俯身在地面摸索著什麼,片刻後,隨著一聲低鳴,石板被掀開,露出下方隱藏的空間。

“快下去。”他低聲催促。

我們順著木梯依次走了下去,阿均最後下來,將石板一合,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窖中,只能聽見沉重的呼吸和心跳聲。

前腳下去,後腳就聽見急雨般的腳步聲。頭頂上方,一群人破門而入開始摔鍋砸碗。片刻後,一男子啐了一口:“窮咧掉坯兒,害老子白跑一趟。”

隨後一切重歸寂靜,我腳都蹲麻了,依然不敢動彈,也看不清另外二人身處何方,只能用氣聲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阿均的聲音從側面傳來:“來搶糧的,今早剛發的糧。”

他對一系列操作駕輕就熟,絲毫沒有慌亂。我又問:“他們經常來嗎?”

“一個月,或者幾個月都有。崔里長說不要與他們發生衝突,最好躲起來。”

“為何不上報朝廷?”李擢問,“鎮裡應該有鄉兵,武器庫又在何處?”

他似乎搖了搖頭,微弱的氣流撲在我面上。

突然,一聲驚叫劃破長夜,順著厚厚的石板鑽入每個人的耳中。

“殺人了!”

阿均明顯緊張起來,他起身摸索著往木梯走去:“我要去找爹爹。”

我不放心,也跟著起身,腳下被雜物一絆,跌倒在地。

李擢將我扶起來時,阿均已手腳並用竄上地面,他並沒有等我們,如一隻靈巧的野貓,一擺尾消失在夜色中。

打鬥聲已然消弭,起初星星點點的火光聚攏成一團,走近了才看清那是百來人手中舉的火把。他們聚攏在糧倉前,與之針鋒相對的,是手持火鉗,鋤頭的鎮民。

我們潛伏在陰影處觀察著情形,為首的賊人揚手,一個圓滾滾的物品落到崔里長腳下,是個人頭。人群霎時四散,尖叫嚎哭不絕於耳。

天災人禍接踵而至,似乎連神靈都不肯給這裡的人一條活路。

身後一股陌生的氣息突然接近,我一回頭,老徐悄無聲息地站在身後。阿均撲到他懷中,他揉揉他的頭髮,看向我們的目光柔和了幾分。

“鄉兵通常都配備了朴刀,怎會以農具防身?”李擢問他。

他垂首望著地面,忽而抬眼,一絲苦澀轉瞬即逝:“從前也是有弓箭社的,可是……”

他深吸口氣,將所有的情緒嚥下,轉而從身上解下布包,拿出一張弓和一把鏽箭:“ 如今庫裡可用之弓不足五匹,不是弓臂腐了,就是弦一拉就斷。”

另外一邊,賊首見鎮民已無鬥志,變本加厲恐嚇道:“誰敢阻攔,就把他頭砍下做酒器。”

崔里長沉默著做了個手勢,守衛在糧倉門口的人嘩啦讓開一條道,那人卻不依不饒道:“搬出來,誰知道你們有沒有耍花樣!”

沒過多久,早上剛收的五十石賑災糧就被整齊地壘在空地上。

賊首檢查後命人搬上馬車,自已則吊兒郎當地一邊吹著口哨,一邊繞著瑟縮的人群轉悠,眼神一個勁兒在女人們身上亂瞟。

“誒?”他鼠目一亮,將刀夾在腋下,從人群中拖出個縮成團的少女,強行掰過她的臉打量一番,調笑道:“小娘子留在此地也是餓死,不如跟著我走,保…..”

“哎,怎麼辦,我們要去救…...”

我轉向老徐,卻見他不知何時張弓搭箭,對準的正是那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