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光燈飾廠的內部非常簡單,管工管吃管住,幾乎就是所有的功能了。這家燈飾廠成立還不到兩年,從前是一個廢舊的糖廠。糖廠乃是大生意,而且在近代,南鎮出了一位極具傳奇色彩的製糖先驅,堪稱所有南鎮生意人的精神偶像。
也正因如此,製糖業的集聚是其他行業沒法比的,小糖廠被市裡的大糖廠併購。除此之外,紡紗作坊、染料作坊也面臨類似的情況,雖說還是計劃經濟的年代,但民營企業的活力,已如爆竹一般在中華大地遍地開花。
由是一來,南鎮的空置用地、廠房也變得多了起來。
燈飾廠的宿舍都是八人一間,構造非常簡單,開門直對著窗,左右各有兩個上下鋪。其中有兩個是鎮上的人,只是隔三差五在宿舍裡住一住,剩下六人則是朝夕相伴的老夥計了。
除了蘇清石和常寶河,還有大強二強一對兄弟,以及和他們同村的阿豐。
另外一人,人們都叫他“老尤”,他是這個宿舍裡最獨特的一個。
老尤已經四十多歲了,宿舍裡的人都覺得他無妻無子,三百六十五天的生活只有三個詞,車間、飯堂和宿舍。而且老尤只有一隻手能做工,他的右手無法分指,始終是“螳螂拳”的模樣,久而久之已經萎縮了。
蘇清石剛一回到宿舍,大強和二強便湊了上來,滿懷激動和蘇清石說起來新廠子新福利的事。
這兄弟倆無甚主見,但都很不安分,南鎮一出現新的燈飾廠比誰都清楚。每當有這樣的事,他們都會讓蘇清石把把關。這裡面沒什麼可避諱的,沒有一個打工人會在一個廠子待一輩子,什麼都沒月月多賺幾塊來得實在。
在他們看來,蘇清石頗有見地,而且打交道那一套他們也學不來。一年多相處下來,蘇清石實誠不耍歪,便每有情況都來問詢。況且這樣的訊息分享出來,若真的盤到個好去處,那意味著大家一起多賺,何樂而不為。
不過,不安分也是有不安分的底氣,一九八二年,南鎮第一盞真正意義上的商品燈誕生,距今堪堪三年時間。單從這個行業來說,這一屋之內的人不能說前輩,也足以稱得上有資歷的人了。
大強二強看的正是這裡,在達光只是磨砂工、組裝工,換一個新廠保不齊就搖身一變,最起碼能管上幾號人了。
到哪都是務工,蘇清石主觀上不希望大家整日這般浮動,而且這一屋子都是大老粗,只想著管人做個小頭頭,而廠子要的是管理,不見得是光明坦途。
出於大家對自己的信任,每當這個時候蘇清石都會幫大夥分析分析,而大強他們一看新廠就只知眼紅,背地裡的事還是蘇清石做了不少調查,他在廠子裡和很多人都能說上話,打聽起來倒也很快。
“這兩家裡面,一個是三津村四家人共同出資兩萬成立的,目前的樣品只有一盞扁魚燈,雖然簡單但也有點滯後了,而且銷路上他們要去鎮辦公司找推銷員幫忙,這裡面也需要找關係。”
“另一家是從昌遠跳槽出來自己單幹的,這個人叫史秀明,我見過他兩次。史秀明在昌遠本就不是奔著賺錢,看看工藝流程、拉拉人脈關係才是他的目的,所以這個人一旦單幹肯定不是光桿司令,他會從昌遠撬走一些人,這些自然就是親信了。”
“他們現在招工,只能靠明年年底的分紅賺吆喝,銷路上其實都沒底。我只能說新廠的情況很不穩定,比起老廠子把燈做好就成,新廠子怎麼趟銷路更重要。而且,一個廠子發展怎樣,不是我們這些人能相關的。”
我們是完全可以替代的,才是蘇清石的本意。然而在人們聽來,更多隻是慎重二字,而且蘇清石越是說得頭頭是道,他們便更覺得處處都是留爺的好去處,彷彿有了一種身份,有了可以一談的本錢。
不等蘇清石再言,他忽然看到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