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燈飾廠來了一位訪客。

有了不久之前的遭遇,人們都對這些外來人充滿戒心,最怕舉著大帽子的人,高高在上視察一輪,而後便不知在何處給人挖坑。

不過這個人,蘇清石不僅要見還很意外,他不是別人,正是去年出現在家裡的賒刀人,盧定西。

盧定西對燈飾廠的運轉似乎不怎麼感興趣,走馬觀花看了看便找了個靜謐之地,坐下來談了起來。蘇清石面色如常,內心則有些訝異,盧定西不早不晚在這個時候出現,恐怕不能歸結為巧合。聯想到家中時的一些場景話語,忽而讓人沒法把他和一個純粹的賒刀人聯絡在一起。

殊不知此時的盧定西也是同樣的隱隱訝異,只因坐在蘇清石旁邊的那個人。盧定西的這個行業,除了外人看他們神秘,他們看人也藏著幾分玄學。以盧定西的眼力,不敢小覷這個手有殘疾一身旱菸味的人。

盧定西此來,用他的話說是帶著大生意而來,他帶來了一盞檯燈,一盞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檯燈。

大小如五指岔開的傘狀波紋燈罩,米黃色的座盤,座盤之下是電池槽,外延出一個插頭。可以一邊充電一邊工作,也可以使用一號電池作為行動式照明。

盧定西的用意很明顯,他想讓雷石燈飾批次生產這盞檯燈,並且開口就是千盞的單子。這不由讓人覺得,賒刀人要改做賒燈人了,此間之事蘇清石倒是想得通,只不過是刀從哪裡來、鍋從哪裡來,變成了燈從哪裡來而已。

不遮不掩地說,刀、鍋、農具和藥酒,其實很多本就是從村裡來,和檯燈產在這裡更便宜是一樣的道理。不得不說,賒刀人對形勢的把握確實有一套,去年的教育體制全面改革有著歷史性的意義,鄉里的財政收入要主要用在教育上,只要肯學、勤學,知識改變命運迎來了最好的時代。

檯燈這東西,一旦和功課掛上鉤,配以賒刀人的辭令,絕對是比菜刀鐵鍋更有吸引力的物件。況且賒刀人還有自己的營銷模式、行業大網,這一盞燈能賒個什麼價錢,恐怕是在場人想象不到的。

蘇清石仔細端詳了這盞燈,各個元件在當下的熱區都可完成,難度比花魚燈低很多。而且盧定西承諾可以先支付一部分訂金,這是蘇清石最願意看到的事,登時便要點頭。

可就在他剛剛拿定主意的時候,老尤不疾不徐開了口,早有準備似的一連提了多個條件。從價格上加一塊五,到賒燈不能在津古源等,還說了一些送審、引數、檢測等許多讓盧定西聽得發懵的話。

言語中,老尤儼然比蘇清石更瞭解賒刀人。話說這是蘇清石第一次見到老尤與旁人打交道,隱約間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勁力,連盧定西這樣的人都顯得有些收攏不好神情,這讓蘇清石對接下來要安排的事更加放心起來。

這單生意雖然緩了局面,但蘇清石寬心不起來,因為到現在,花魚燈還一盞都沒有賣出去。

生產還在持續,兩個多月下來又有了一千多盞的庫存。這段時間,商業公司又有人找了上來,多是馮建龍派來的人。蘇清石看得明白,相比雷石燈飾的銷路,更大的成分是如何回一回徐海風的面子罷了。

所謂的外銷鏈只是個蠱惑人心的曇花一現,對這些前來商談的人,蘇清石無一例外都拒了回去。並非蘇清石對推銷員徹底失去信心,而是他不允許再有個例發生在自己身上,再有這麼一遭,他真是跳河的心都有了。

薛君山一事告訴了蘇清石一個無比真切的道理,可以相信別人,但絕不能全盤壓給別人。這件事可以說自己倒黴碰到了神棍,但歸根結底,是因為一開始就把命脈遞到了別人手裡。

燈飾推銷員,這個幾乎從南鎮燈飾起步就伴隨而來的職業,與產品一同烙在廠商的意識裡,成為快速出貨的一大利器。但細細想來,有兢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