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十一。

駐於城西的淮北軍掃清了方圓二十里內的勤王鄉兵後,終於開始向西北角的餘杭門甕城試射。

過年時,城內軍民原本已習慣了隆隆炮聲。

可這回,距離更近、口徑更大的天雷炮,自然給臨安帶來了更大的震動。

僅僅試射第三炮,便命中了餘杭門上的箭樓,隨後天雷炮集火,短短半刻鐘高三層、闊十餘丈的箭樓便千瘡百孔,最終轟然垮塌。

淮北軍卻並不急於轟破城門攻城,將箭樓打垮後先後停止了炮擊。

臨安軍民,淺嘗淮北震撼。

臨安府衙內,斷了一臂一腿的万俟卨渾身裹滿紗布,呆呆望著床帳外間,不時傳來老妻、兒媳的哭聲。

昨晚,柴肅將他一家從發狂士子手中搶了回來,特意帶來了府衙安置,以防再被士子攻擊。

万俟卨只覺冤枉.北伐之事,雖有他謀劃,可下令之人終究是陛下和秦相啊!

這幫欺軟怕硬計程車子,不敢尋那兩位的麻煩,偏偏跑來我家!

不說家宅被燒的奇恥大辱,已年過不惑的万俟卨想起兩個死於非命的兒子,心如刀絞!

也就是因為傷重行動不便,若他此時能行動,一定帶人親自捉了那幫士子,讓他們知曉知曉甚是‘民心似鐵,官法如爐!’

還有那梅瑤、陳伯康!

殺子之恨,本官與爾等不死不休!

正思索間,門外一陣喧譁,不多時,臨安知府柴肅帶著一眾衙役走了進來。

万俟卨從床上艱難起身,還未及說話,跟進來的老妻已帶著一群女眷湧了進來,見了柴肅便哭嚎道:“柴大人,昨日行兇歹人可捉捕歸案了?”

“大人!公爹一生為國,我家卻遭此橫禍,我夫君死的好慘,被歹人活活打死,大人不可輕饒了歹人!”

正在經歷喪夫之痛的二兒媳控訴一番後,再度大哭起來。

一時間,屋內哭喊一片。

柴肅臉上的表情卻分外古怪,看了看滿屋哭啼女眷,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万俟卨,只對屬下道:“抬万俟大人出來吧.”

一聽這個,万俟卨強忍痛楚,靠著被子坐了起來,“可是陛下要召見本官!”

柴肅臉色一陣尷尬,隨後忽地面色一凜,聲音馬上嚴肅了起來,“陛下口諭!大理寺卿万俟卨,欺瞞君父,擅起邊釁,惹友邦雷霆震怒,陷國朝社稷於險地!今,削職為民,家中成年男子交由友邦處置,女眷沒入教司坊”

屋內哭聲戛然而止。

万俟卨望著已衝上前來的衙役,依舊難以置通道:“柴肅!你假傳聖意,本官要看看聖旨!”

“皇上口諭,沒有聖旨!”

周帝自己都覺著此事辦的不地道,自然不會再頒正式的旨意,以免落下證據。

去年東西兩路周軍入淮北,西路軍為了攻勢迅捷,沒來及在淮北大肆作惡。

但万俟卨率領的東路軍因有泉州商人蒲家的存在,一路上沒少劫掠殺人。

他自然知曉,若自己落入淮北軍手裡,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此時,見柴肅等人不似作偽,驚恐之下順手抄起床頭一把用來剪紗布的剪刀,抵在了自己喉嚨上,聲嘶力竭道:“誰敢動我,本官乃是大理寺卿!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秦相!不然.不然,本官寧死不受此辱!”

說罷,柴肅果然叫停了衙役可,他卻絲毫沒有阻止万俟卨自戕的意思,就那麼靜靜看著他,似乎万俟卨自裁,他就老老實實等著收屍。

尷尬僵持十餘息,柴肅見万俟卨下不去手,終是一嘆,道:“万俟大人,你也曾是九卿之一,還是體面些吧.”

万俟卨渾身發抖,哆嗦道:“我要見見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