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末,一隊頒旨儀仗便出了皇城,直奔陳府而去。

但殿內的氣氛卻格外古怪,有人覺著,秦相肯放權,是因為城外淮北軍的巨大壓力。

也有人覺著,這是秦相向與淮北多有關聯的陳伯康主動示好,為自己留後路。

還有人認為,秦相一定是和陳伯康私下達成了某種協議。

不過,無論哪種想法,大家都明確了一件事在太上皇坐鎮安豐的情況下,誰能和淮北,或者說誰能和晉王搭上關係,誰就能在臨安朝立於不敗之地。

眾人等待陳伯康到來的同時,沈該躊躇再三,還是說出了在淮北軍營中見到了羅汝楫、桑延亭、鄭懷漢三人。

殿內氣氛不由再次沉悶下來。

自打淮北軍佔淮南,周臣大面積轉向投靠安豐的例子屢見不鮮。

可羅汝楫那可是當初與万俟卨齊名的秦相臂膀,還是欽差,並且他是朝官,家眷都還留在臨安呢!

他就不怕事後朝廷拿他家人出氣麼?

周帝臉色頗為不好看,看向秦相的眼神也不那麼溫柔了你看看,你提拔的都是些什麼人,万俟卨為朕惹來這般大的麻煩,那羅汝楫也不顧皇恩浩蕩,連他也投了!

直到陳伯康趕到勤政殿,周帝才換回一臉溫和表情。

“臣,參見陛下.咳咳”

畢竟是稱病,面色紅潤的陳伯康還咳嗽了兩聲把戲演全。

周帝也非常配合,“陳公辛苦了,如果國事艱難,勞陳公拖著病體為朕分憂,快快賜座.”

原本,御前有賜座待遇的只有秦會之,如今,陳伯康也有了這份殊榮。

一番噓寒問暖後,周帝迫不及待的進入了正題,畢竟後天就是九月十五了。

說到底,別的條件,譬如罷免王庶、通商等等都能答應。

但讓周帝下罪己詔、出城呈降表一定要去掉,一萬萬兩的賠款,也做不到。

陳伯康細細思忖一番,雖然他和陳初之間有默契,可若想順利坐穩這三司使位置,的確要在此次和議中盡力幫周帝爭取來體面、儘量少付出代價。

就在他斟酌著如何開口之時,殿外忽有小黃門來稟,“樞密院承旨羅大人進城了!”

周帝臉色一黑,意味難明道:“他還敢回來?速速將人帶過來!”

這麼一打岔,商討和議之事暫時停了下來,大家都想看看,這羅汝楫孤身進城到底為了何事。

就連秦會之也一時未能猜透自己這狗腿子的意圖。

直到一刻鐘後,風塵僕僕的羅汝楫趕到了勤政殿。

進門時,急匆匆跑進來的羅汝楫便被一尺高門檻絆的跌了一跤,看起來分外狼狽。

坐於御座之上的周帝表情更加不悅。

可不待他開口,便見羅汝楫連滾帶爬撲倒在御前,喊道:“陛下,陛下!大喜,大喜啊!”

眼下臨安,隨時有傾覆之虞,焦頭爛額的周帝聞聲,不由惱怒,低聲斥道:“慌慌張張,哪裡還有一絲官員體面!起來好好說話,何喜之有!”

卻見跪伏於地的羅汝楫抬頭間,竟已是淚流滿面,只聽他道:“陛下!微臣幸不辱命,晉王願撤軍了!”

周帝蹭一下從御座上彈了起來,可驚喜臉色一瞬即逝,下一刻眉頭已皺了起來,“你答應了他甚條件!可是要朕出城呈降表!”

最後一句,語氣已森然。

可羅汝楫卻趕忙搖頭,只道:“陛下,晉王已答應微臣,不用陛下下罪己詔、不用陛下呈降表,便是那賠銀,也可減免一二!”

“此話當真!”周帝的嗓音甚至出現了一絲顫抖。

“微臣句句屬實!絕不敢欺騙陛下!”

“羅大人,真乃朕之肱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