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辛寅生活習性很另類,有別於其他衙役,思考方式與眾不同,似乎與現實環境格格不入,這一點與他相處久了方可覺察。
他喜歡獨處,但並非不合群,幾乎所有衙役皆視他為兄弟。他也對每個同僚瞭如指掌、配合默契,這一點在辦案時體現得尤為突出。
府內衙役素養品性比較低下,凡夫俗子中隸屬最下游的那一群,多半因為年輕力壯被官府錄用,讀過公塾、私塾者寥寥無幾,日常用字皆是當上官差後補習而得,可以說粗俗是這些人的代名詞。
這些人在當差以外的空閒,與民間莽漢毫無區別,喝酒、擲骰子、談女人是最大的消遣。
提及這三樣,達官貴人也喜好,區別在於人家玩得比較雅觀,喝酒擺宴、擲骰子用籌碼、思腥去風雅的凝香樓。
衙役出身貧賤,拿到的官餉能養家餬口算是足矣,哪裡有排場可講?酒有的喝即可,哪怕用一粒鹽做酒菜;醉酒後隨意開賭,即便是再好的兄弟也為幾文錢爭得面紅耳赤;女人似乎是終級享樂,這一嗜好會讓他們重歸於好。
衙役這個行當雖不是肥缺,但也絕不是不毛之地,所謂的‘爪牙’就是官府的喉嚨和手腳,所到之處可以耀武揚威,隨便動個心眼就是幾滴油水。但鬧大可不成,當心砸碎飯碗。
人一旦有身份,各類俗女會主動近前勾引他們,明裡暗裡花樣繁多。有道是‘蒼蠅不叮無縫之蛋’,這種你請我願之事,從來無人阻止。引用那些人的話就是:管得過嚴還讓不讓人活命?
景辛寅本能地與同僚們保持距離,他們的興趣、他們的需求、他們的嚮往,在他的眼裡清晰見底,沒有任何價值可言。
但他從未表示過鄙夷或憎惡,想必早已認清: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自己排斥也只是本能而已,對他而言眼前的世界只是個假象,沒有絲毫的吸引力,只有在靜謐的環境下才能無限接近萬物義理。
閒暇時,他躺在後山的桑樹下,金色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灑在臉上,略帶炙烤的感覺格外舒爽,這種享樂那些同僚永遠無法體會。
無數奇妙的感悟從身體的每個毛孔滲出,雖說萬物皆有靈性,上天唯獨偏愛人類,其中最為奇妙的一點就是賦予想象,即便沒有翅膀也可以翱翔藍天;即便沒有萬能鑰匙也可以開啟天地奧秘。
大到帝王將相,小到平民百姓,無不為利困擾,無盡的慾望扼殺了偉大的天性,使之年齡越長越發變得愚鈍。
他逐漸參悟,越是顯得合理的事物越是值得懷疑,所有表象後面皆隱藏著相背的義理,無論有多複雜,只要剝去錶殼真相自現。
景辛寅是個孤兒,記事起就與景老漢住在一起,老漢從未婚娶,自然是他的養父。此事無人相告,他卻心知肚明。
景老漢在野外拾嬰那一年剛好是辛寅年,便取名為辛寅。
村裡有個識字的夫子,聽說是秀才,在村裡開辦私塾,不少人家將幼子送入狹小的茅草屋,讀書習字。
辛寅時常站在村口,羨慕地望著那些去私塾的孩童,鄰家玩伴合財慫恿他蹲在窗下竊聽,他總是搖頭,實在不想惹惱夫子。
合財悄悄告訴他,夫子喜歡吃田雞肉,若是每日送上一盤辣炒田雞,肯定會允許他進入私塾旁聽。
這是個天大的喜訊,辛寅興高采烈地跑到稻田,卻是一臉不忍,田雞正在捉食稻葉上的害蟲,豈可殺得?如今趕上蛇亂田雞越來越少。
臨了捉幾條蛇剝皮,辣炒送去。夫子原本以為是田雞肉喜不自禁,揭開蓋子悻悻不悅,打算拋擲。
辛寅巧言善辯:此物吸取田雞精華,口味更勝一籌,可壯陽補腎;田雞吃蟲,蛇吃田雞,理應誅之。夫子既嚐到美味,又剷除害蟲,豈不美哉?
夫子聽罷轉怒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