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化的蠟燭和蛋糕滴在姨父幾年前親手做的松木桌子上,而姨媽的杯子裡也不僅僅是檸檬水了。

不過我知道在哪裡能找到她。

背對著烈日,我走向外公外婆的農場,運動鞋激起的塵土落在六月份出生的蟲子上,儘管六月早已過去,但它們依然在吸食著花蜜。

農場裡除了奶牛空無一物,經過它們時我低下了頭,我討厭那些牛看著你走過時的樣子,它們站在那一動不動,所有的頭都轉過來看著你走,眼睛裡充滿了好奇。

外婆說盡量不要看那些牛,不要理會它們就好;外婆說背對它們的時候,只要我不突然轉身就不用擔心,它們會繼續做自已的事情。

而此時它們似乎並不領這份情,我能感受到它們的眼神穿過熱浪集中在我的身上。最終我穿過了農田,經過紅漆剝落的穀倉草叢也漸漸變深了。

表姐漂浮在小河中央,頭髮散開在水面上,就像一串串血色的花朵,她仰面躺著,閉著眼睛,手中抓著一朵野百合,看上去非常的悠閒。

我叫她,她沒有動,身後的草叢中傳來沙沙聲,可能是蛇或者一隻兔子。我又叫了一聲,而聲音只是被高草叢淹沒了。

我趕緊跑了過去準備給她做溺水急救,我邊跑邊脫衣服一頭扎進了水裡,大喊她的名字。

而此時,她翻過身來面向了我。

“弟弟,冷靜。我只是在發呆。”

她撥開臉上的頭髮似笑非笑。

我直接鞠起一捧水澆了她一頭。

“你嚇到我了!”

她笑了,又給我潑了一身水。我們打鬧起來,灌了好幾口水,差點嗆得不能呼吸。

“大家都在找你呢!”

她聳了聳肩膀,轉身再次漂浮起來,伸出腳趾踢著掠過水麵的蝴蝶,我索性也學她一樣漂浮起來。

我們在河裡待了一個下午,游泳、發呆、徒手去抓泥水裡的小魚。

太陽逐漸沉到了穀倉的後面,小溪也變成了涼爽的綠色。我們只穿著內衣躺到岸上,讓夕陽溫暖我們的身體。

表姐轉頭看了看我,農舍裡的燈亮了,門廊上的燈也亮了,我們該回家了。

“你答應我一些事情好嗎?我離開以後......”

“你要去哪兒?我能去嗎?”

她沒有回答,好像我並沒有打斷過。

“你得跟我保證,我離開以後,你絕對不會跟任何人一塊游泳。如果你想加入籃球隊,訓練或者比賽之後要回家洗澡,好嗎?永遠都不要酒駕,不然你爸爸會殺了你的。好好對待女孩子們,但是畢業之前不要開始約會,也不能讓她們把手伸進你的褲子。親吻媽媽說晚安,外婆給你講故事的時候要認真聽,因為大多數故事都比你知道的一切更加真實。讓舅舅教你怎麼把鳥喚到手上,因為他從來沒有時間教我,現在我沒有機會再知道了。”

她笑了,但是眼睛裡沒有笑意,她的聲音逐漸變得飄忽。

“還有,每隔一段時間,就跟我媽媽提提我,也不用刻意提太多次,偶爾跟她聊天的時候說一說,我不想讓她忘記。”

說完她跳了起來,胡亂地揉著我的頭頂,就像我們小時候一樣,把我的頭髮弄得一團亂,她跑進了濃紫色地黑夜中,長長的腿,長長的頭髮,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她。

表姐被抽中的那天,我跟其他孩子一起呆在教堂裡,那是夏天的最後一個週末,大人不允許我們去湖邊。

爸爸來接我的時候我問媽媽在哪裡,因為每次禮拜日都是她來接我的。

爸爸說媽媽跟姨媽和外婆在一起,我問為什麼,他說回家之後再跟我解釋。

我們坐著他的小卡車回家,一路上爸爸都讓我挑選音樂來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