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女孩了。
然而,此時不是彼時,五年變成了三年,然後是一年。
一開始,家裡養著過年的豬生下了一隻只有一條腿但是長了三隻眼睛的豬仔,然後,白霧從湖的另一邊升起不再落下,然後飄過湖面,侵蝕了田裡的作物,很快,它們都枯萎了,湖裡佈下的漁網也不再有收穫了,只能撈上來一大團纏繞扭動的蛇。
後來湖水開始乾涸,湖底有些東西顯露了出來,嬰兒的骨頭,還有長著好多眼睛的死兔子,儘管霧氣仍舊沒有散去。
鹿開始嗜血,它們從樹林裡跑出來偷雞吃,它們的眼睛是白色的,牙齒過分的鋒利。
人們也不再捕魚了,因為當他們拖起漁網時,裡邊全都是蛇,他們趕緊把蛇扔回了水中,但總有幾條能達到岸上。
其中一條蛇進了佛堂裡,直接咬住了僧侶的手腕,僧侶用他的木魚敲碎了蛇的頭。
老人們開始夢遊,一個挨一個的站在湖邊,但早上醒來時他們什麼都不記得了,只有自已光著的腳上滿是泥巴和傷痕。
所以四年變成了兩年,第一次收效也還可以,但是人們開始害怕把自已的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
人們就開始在霧中看到一些東西,然後開始做夢。
我最好的朋友,他的爸爸就是其中一個做夢的人。
小時候我跟他去拜訪過幾次墓地,他總是會帶上他的小玩具放在墓碑旁,他怕自已的爸爸在天堂裡會感到無聊,儘管墓碑之下並沒有屍體,他說他不知道自已爸爸做了什麼樣的夢,他媽媽也不願意告訴他。
外婆也不告訴我,但是她說,做了這些夢的那三十個人非常非常的悲傷,不管做什麼都無法停止這種悲傷。
所以某天,他們都遊進了湖裡,直至湖底。
所以,兩年變成了一年,又開始下雨了,人們也能安睡了,可以在湖邊釣魚了,花朵更加鮮豔,空氣更加宜人,一直處於倒閉邊緣的小超市突然賣起了水果,很多人會開車到這裡買水果,這裡的櫻桃血紅血紅的,桃子軟糯可口,甚至於鎮上的每棵蘋果樹都掛滿了恩賜的果實。
恩賜啊,沒什麼比這個詞更適合現在的情況了。
然而,家家戶戶都生活在對生女兒的恐懼中,就像所有人的脊柱裡都紮了一柄獵刀,而他們無計可施,只能隱忍。
如果女孩們知道長大的後果是什麼,她們會被這沉重的悲傷直接壓垮;鎮上的人們也曾想著逃離,但他們與這裡繫結的太深了,至少上一個離開的家庭只存活了半年。
那天是表姐的生日,但是她不見了,她的媽媽坐在草坪椅上不住地哭泣,她手中的杯子裡,是前一天晚上我跟表姐一起榨的檸檬水,手上沾著的糖和檸檬味道甚至未曾散去。
表姐的媽媽是我爸爸的妹妹,但她看上去比我自已的媽媽要年長十幾歲,多年來一直把悲傷壓制在面板之下,她的臉上早早就出現了深深的紋路。
但當她笑的時候,你還能看出她的真實年齡。
當她笑的時候,眼睛周圍的紋路會變得柔和。
而現在,平時扎得精緻的辮子鬆散在她無力得肩膀上。
表姐喜歡逗她笑,也幾乎是唯一能逗笑她的人,媽媽和她的姐妹們坐在她的周圍,我的幾個小表弟拽著自已磨損的牛仔褲邊,或者故意不提好褲子,想要引起自已媽媽的注意。
爸爸和我的姨父坐在一起,他穿著格子襯衫,雙手抱著自已的肩膀。
前年夏天,表姐最好的朋友在開學第一天就被抽中了名字,她的朋友們沒法再面對任何一個生日聚會了,這可能是她們當中任何一個人,被抽中渡河之前的最後一個生日聚會了,所以沒有人來參加。
正因如此,表姐從生日現場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