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謀殺,陰物殺人可比人類殺人的後果嚴重得多;最典型的一個例子,導致大林“死亡”的那起車禍,不就是一個死不瞑目的惡鬼回來復仇才導致殃及池魚的麼?那惡鬼還不是直接被陰物殺死,僅僅是因為他遇害的時候正好接觸到附近陰物活動痕跡而已。

會不會波及凡人——尤其是會不會導致凡人死亡——一直都是陰物之間判斷爭鬥烈度的重要標準,也是遊野這個夜遊神平日裡的行事標準。

有可能死人的事兒就抓緊點,決不能因此弄出什麼不可預測的惡性連鎖事件,哪怕機率不高也不能放鬆警惕。至於死不了人的、單純陰物與陰物之間的較量就大可以等一等,甚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也正因如此,遊野才嚴重懷疑越先生製造路面塌方害死人的動機。

真要嚇唬人的話,辦法多得是,哪怕多植入幾場噩夢都比殺人管用;活人頻繁遇險後死裡逃生,更容易讓他們疑神疑鬼。畢竟,在工地上幹久了,誰還沒見過、聽過發生安全事故死人的事兒?單純出事故死個別人,沒準給死者本人上的香比給神佛上的香還要多。

遊野死死盯著越先生,可惜對方臉上戴著面具,看不出神色變化,也無從判斷猜測正確與否。

空中的平靜並不妨礙地面上的忙碌,各路救援人馬終於在短暫的混亂後取得了共識,也開始實質性的救援任務。或許天上逐漸合攏的陰雲也加速推動了這個過程。

沒過多久,各種反饋就多了起來,而且幾乎一字不漏地傳到本就“耳聰目明”的一眾陰物耳中。

先是針管探頭穿過石縫拍到了坍塌通道的現狀,然後震動感應器監聽到地下的喊叫聲和敲打聲,說明被困的人還活著;下一步就是評估通道情況,制定挖掘救援方案。夾帶著欣喜與興奮的吵鬧聲連大林都聽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說感知力更靈敏的老牌陰物們。

遊野靜靜地聽著,越聽臉上的表情就越是舒緩;反觀孤魂野鬼哪一邊,越先生戴著面具看不清楚,可他的手下卻漸漸有了緊張不安的跡象。

如今這個對峙的局面很微妙。越先生和他的手下看似人多勢眾,可他們的牌面似乎都已經亮了出來;遊野和大林看似勢單力孤,被幾十個孤魂野鬼壓得不敢輕舉妄動,可實際上他們還有一股計劃之外、情理之中的助力,那就是山頭上那數量過百的救援人員和施工人員。

遊野和大林是來自阻止越先生繼續殺人的,至於是親自下場救人,還是讓其他人類實施救援,這種方式方法上的問題他們並不苛求。

他們倆又不是什麼強迫症患者。

局面似乎在一瞬間開始翻轉,現在看起來不是孤魂野鬼壓制得夜遊神無法救人,更像是夜遊神牽制住一大批企圖作祟的陰物,讓人類的力量得以放開手開展救援。

“真麻煩……”良久的沉默之後,越先生開口第一句就是充滿厭惡的感慨。

“越先生感慨頗深啊?”從見面以來,遊野還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對方的情緒變化。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越先生似乎發現情緒波動對接下來的談話不利,聲音立刻又平復下來。

遊野笑道:“我剛醒來的時候,也和越先生現在的想法差不多,所以我很理解。過去人們說千年滄海桑田,可誰能想到如今不足百年就能天翻地覆;感覺只是眯一覺的功夫,再睜眼,這世界已然看不明白了。過去肩挑手扛,等閒三、五天干不成的事兒,現在機械一上,一頓飯功夫就完了……越先生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鳥喙面具暗啞無光,只有裝飾的羽毛在風中搖曳,過了片刻才從面具下傳出聲音:“夜遊神不必轉移話題拖延時間。”

“閒著也是閒著嘛!”遊野一點也沒有被拆穿小心思的尷尬;視線不經意往山頭那邊瞟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