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遠看著慕晴泠,直到此時,他才真正地放下心中防備,正視眼前這個女子。慕晴泠身量單薄,姿容妍麗帶著幾分惹人憐愛的蒼白。可就是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孤女,字字句句,都像尖刀一般鑿進別人的心中,戳破你內心最深處的隱憂。

這種彷彿剜肉剔骨一般的痛楚之後,是脫去沉痾的痛快感。俞文遠不是傻子,他幼時便是靖勇公府的繼承人,承師京中名仕,慕晴泠所指出的點點滴滴,他何曾沒有懷疑過,可疑慮只是蜻蜓點水一過,還未來得及留下過多的漣漪,就被二太太的眼淚和自責給糊弄了過去。

“你今日跟我說這麼多,想必已有打算,你想怎麼做?”俞文遠問道,分析得再合理,如今也只是揣測沒有證據,他不信慕晴泠沒有給自己想好後路。

慕晴泠望向船隻前行的方向,說道:“許氏固然可恨,可她有句話倒是沒說錯,慕家萬貫家產,不能給旁支佔了去。表哥呢?明年科舉再開,表哥可有把握?”俞文遠垂著眼,在心裡問自己,可有把握?

他平日被庶務纏身,少有靜下心鑽研學問的時候,偶爾騰出時間星夜苦讀,捧著那些聖賢經傳也無法再如當初一般專注。若說兩年前他有七分金榜題名的把握,如今,怕是連三分都沒有了。

“雖說是寒窗苦讀,可讀書這件事到底也講究個悟字,時間還有,表哥底子不差,還可以好好想想。揚州近在眼前,家裡還有不少事,要仰仗表哥扶持。待到理清父親喪事,表哥再做打算也不遲。”慕晴泠翻了翻手裡的書,勸解道。

水波瑩瑩,江面上傳來陣陣漁歌,江水如同一道蜿蜒而去的白練,掀開了如花似錦的杭州城臉上,最後一層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