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辦公樓,楊震就被一個眼熟的身影叫住了,卻一時沒想起面前的人是誰。
“楊處,是我啊,您不記得啦,我是申濤。”申濤自從去了辦公室管後勤,整個人胖了一圈,再加上他原來在法制處就經常隱身划水,若非上次闖禍,楊震對他的形象實在印象淺淡。還沒等楊震回神,申濤就雙手抱住了楊震的右手,“還沒謝謝您給我第二次機會呢。當時心裡怨了好長時間,等我想明白了才知道您調分局了。怎麼今兒有空回來啊?是來接嫂子下班呢?”
楊震剛想鼓勵兩句想明白就好好幹,立時打了磕巴,“好……什麼?接你嫂子下班?”楊震眼神中的迷惑深刻反映著大腦中的混沌,“她……在局裡上班?”
申濤沒意識到別人兩口子卻不知道彼此行蹤的尷尬,只覺自已有了個機會獻寶,熱情又積極地給楊震介紹,“辦公室在張局樓上啊,我是給他們配辦公用品的時候才知道的。這是高升了吧?您得請吃飯啊。”
楊震打著哈哈,只想趕緊同申濤告別去一探究竟。自已是去分局借調,又不是正式任命,總還是要回市局的。這季潔要是調到市局,就不符合迴避政策,自已這是.....回不來了?不應該啊,想到季潔對他工作的支援,想到他們彼此的理解與瞭解,季潔不可能做斷他路的事。楊震突然頓住腳步,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季潔對這段婚姻是不是有了別的想法?他第一次有了不寒而慄的感覺。
一邊忐忑不安甚至近鄉情怯,一邊又強烈地想弄清楚原由,在心如擂鼓的情緒中,他根本沒發現自已已經走到了張局辦公室這一層,身側一個過耳短髮筆挺制服的身影匆匆而過,楊震憑著下意識呼喚出聲,“季潔?”帶著因為震驚的不可思議,帶著一絲被戳破現實的慍怒,也帶著一絲不自覺流露出的久別重逢的欣喜。
但季潔覺得楊震的聲音和以前不一樣了,那樣熟悉、自然、慵懶又自戀的男中音,磨到現在也只剩音色相似。她根本沒有動過心思去想他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只是想到眼下自已借調市局根本也沒通知一聲,心底隱隱發虛,轉回身的過程中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像是貓弓起了背準備著防禦、準備著還手,出口也是避重就輕地試探,“你回來找張局?他今天下午開會?”
這句話粗糙又直白,季潔只是在引導他忽略為什麼會在市局相遇,試圖提前堵住他的追問方向。楊震當然還是那個機敏又瞭解季潔的男人,他不禁苦笑自已到底對季潔做了什麼,讓她像現在這樣防備,兩人好似對手卻不像夫妻。強烈的求生欲讓他迅速把之前的混沌理清,頭腦清明地卸下了複雜的情緒,既然早已想清楚自已想要的是什麼,又何必激化矛盾,“嗯,我回來了,季潔。既然今天不方便給張局彙報,我就先回家做飯,等你到家就能吃上熱乎的了。”
季潔的進攻姿勢都擺好了,卻發現對面是一團棉花而不是木人樁,只能呆呆地應了,“嗯,好。”
坐回辦公室卻是再也看不進去案卷了,季潔暴躁地把關於每個嫌疑人的筆記來回扯著翻了兩遍,感覺一個字也沒進得去腦子裡,索性背上包準備下班回家。走到辦公室門口,又鬼使神差地倒回頭來裝了一兜子資料準備拿回家,季潔說不上來為什麼,但好像這樣回家有個可以“逃避”的藉口會令人心安。
躊躇惶恐的人不止楊震一個。季潔看到自家陽臺又亮起了熟悉的暖黃燈光,覺得自已此刻矯情一句“百感交集”也毫不過分。曾經以為自已冷了,以為他們兩人淡了,以為那些情意最終消磨在生活的泥土之下不可免俗地入了墳墓,可聽聽自已亂了節奏的心跳、看看自已無法集中的精神,也許心死也可復生吧。可是她怕啊,擔心不是自已想的這樣,擔心這是最後的晚餐,還擔心楊震今天的態度怕不是在外面做了什麼對不起自已的事情吧?幸好她尚餘一絲理智